Sarawat雙手抱胸，面露凶光。

這間是Sarawat喜歡的店，店面很寬敞，風格偏休閒，定價略高但質感很好。雖然Sarawat可以打個響指就變出任何他喜歡的穿搭，但他還是很享受和人類一樣挑選購物的過程。順便弄個惡作劇，讓其他顧客失心瘋把卡刷爆就更有趣了。

高大的男店員對Tine非常殷勤，不停拿出各種推薦款式，並對Tine的體格讚譽有加。Tine相當習慣人類對他展現出熱情友善的態度，畢竟身為天使，他身上散發著可親可愛的氣質，引人不自主地想親近。

問題是，他身旁的惡魔顯然對這種熱情非常的不適應。他沉默地在一旁以慍怒的眼神攻擊店員，但店員渾然不覺。

「那我去試衣服囉。」Tine抱著滿懷的衣服，Sarawat點點頭，也跟著移動腳步。「不行，你不可以跟進來。」Tine指著試衣間門口的告示，上面寫著「請一人一間」。

「你去挑你自己的衣服，我一件一件試，可能會很久。」Tine說。Sarawat嘟著嘴，但沒說什麼。Tine不理會他，試衣間都是空著的，他逕自走進其中一間。

回頭確認Sarawat沒有跟過來後，Tine立刻拉上門簾，把所有衣服往牆上一掛，掏出藏起來的手機。

「Shia，這裡不能鎖門嗎？」他摸摸門簾，顧不了這麼多了，動作要快。

電量滿格，訊號滿格。Tine迅速找到Type的電話，按下通話。

打通了。一聲，兩聲，三聲──

「先生，褲子尺寸可以嗎？我找到一件版型可能更適合您的牛仔褲，您要試試嗎？」店員在門簾外說。

「咦？不行，不要進來！」Tine在緊張中將手機隨手塞進其中一件新衣服的口袋中。

「我可能要替您重新量一下腰圍──」

「不用！不用！」

「啊，我、我暫時離開一下，不好意思，我馬上回來！」

話都還沒說完，店員的聲音就已經越來越遠到聽不見了。Tine感到奇怪，正打算偷偷打開門簾看一眼，但門簾卻突然被唰地拉開。站在試衣間門口的是一臉惱怒的Sarawat。

「Tine？」

「……他怎麼了，你做了什麼？」Tine驚恐地問他。

「只是提醒他要上廁所而已，他很好。」Sarawat說，一派自然地走進狹窄的試衣間，「誰叫他要煩你。他說要幫你量腰圍，其實是想對你上下其手吧。」

「你才煩，你才想上下其手。走開讓我自己換衣服啦。」Tine以開玩笑的語氣掩飾自己的緊張，並伸手想把Sarawat推出去，但惡魔不為所動地繼續逼近，直到把天使按在牆上，Tine的後背陷入掛在牆上的柔軟新衣中。在Sarawat欺上Tine的唇的同時，Tine聽見Sarawat打了個響指，門簾自動拉上。

不行，這樣Sarawat可能會摸到藏在新衣服裡的手機。Tine挪動身體，靠在側邊的牆上。惡魔立刻靠上來，將天使困在自己手臂中。

「嗚嗯……」Sarawat溫暖的舌頭侵入Tine的嘴裡，奪走了Tine的呼吸。一隻手捧著Tine精巧的下巴，一隻手環抱住Tine的腰枝，而Tine雙眼半閉，被吻得雙腿發軟，原本想推開Sarawat的手忘我地環抱住惡魔修長的頸子。

「你根本還沒開始換，剛才都在做什麼？」Sarawat往下繼續親吻Tine的脖頸，沒三兩下功夫就把Tine的上衣全解開。

「這裡不行……嗚，你變態嗎……」

「店員暫時不會過來，不用擔心。」Sarawat輕笑。Tine護住自己前胸，但Sarawat抓住他的手腕往上舉，將他的雙腕越過頭頂按在牆上。牆很冰，Tine這才意識到自己背抵著的是一面覆蓋整個牆面的鏡子。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轉過去。」Sarawat的瞳孔放大，「雙手按在鏡子上。」

看著鏡子裡的自己，Tine愕然發現自己臉頰嫣紅，眼睛水亮，看起來情動不已。Sarawat從背後欺上來，他的整個存在包覆著Tine，彷彿烏雲壟罩大地，即將降下滂沱雷雨。被解開褲頭時Tine壓抑著呻吟，被惡魔的手指撩撥著，同時望著自己難以克制慾望的表情，令他既羞恥又興奮。

「我撞到一個硬硬的東西，是什麼？」Sarawat突然說，伸手翻找掛在牆上的新衣。下一秒，他從其中一件的口袋中撈出了Tine的手機。

Tine緊張得呼吸都停止了。Sarawat面無表情地望著手機，通話不知何時接通又結束了，但通話紀錄留在畫面上。

短短幾秒的沉默，有如暴風雨前的寧靜，空氣中無聲的壓力令Tine快要窒息。

Sarawat放開了Tine。

「我不知道你帶著手機。」Sarawat說，眉頭微蹙。

「因為我……有想聯絡的人，但我怕你不准……」

「所以你騙我說想出門，其實是要偷偷打電話？」Sarawat責備的語氣讓Tine漲紅了臉。明明從頭到尾心懷不軌的都是Sarawat，他沒資格露出受傷的表情，彷彿被Tine蒙騙！

「我沒騙你！我想出門想得要命！我要我的自由！」Tine鼓起勇氣說，聲音微微顫抖。「我不想要被囚禁，不想要被監視，我要回家，回去做我該做的事，我不要被你關起來！」

Sarawat向後退了一步，一臉愕然，顯然對Tine的爆發感到意外。「囚禁？監視？你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嗎？」

「難道不是嗎？我聽見你和另一個惡魔的對話了，他想要你看著我，讓Mil那群人不會再攻擊我，你們才不會破壞平衡被P’Type盯上。你一定覺得這個任務再簡單不過了！你假裝要保護我，跟我交換條件，說得很好聽，其實只想把我關起來！」Tine的淚水漫出眼眶，胸口痛苦地揪緊，鼻頭發酸。在他克制不住嚎啕大哭之前，他必須快點把話說完。「既完成任務，又騙我乖乖陪你睡，你真是我看過精明的惡魔了！」

Sarawat張著嘴，好幾秒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看來Tine都說中了，而且Sarawat沒想到Tine一直以來都知道他的居心。戳破這層謊言讓Tine既痛快又痛苦，如果可以，他也想一直活在被保護的假象中。假裝自己在黑暗的巢穴中找到溫暖的避風港，假裝自己愛上的惡魔也有一顆能回愛他的心。

「Tine……」

「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了。」Tine說，淚水奪眶而出。他笨拙地穿好衣服，Sarawat徒勞地張開嘴，但還是無話可說。Tine從他手上拿回手機，但一邁出腳步，就又撞回Sarawat懷裡。

「讓我走。」Tine在Sarawat的胸口抽泣起來，但Sarawat不放手。他扁著嘴唇，總是含情脈脈的大眼盈滿了悲傷。那雙手幾分鐘前還在撩撥不可言說的部位，現在卻溫柔地抹去Tine的眼淚。

「你完全誤會了。」Sarawat終於開口。

「不然呢？」

「我是真心的。想保護你，想照顧你。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嗎？」

「我親耳聽到的。你答應另外那個惡魔……」

「我必須答應，這樣他才不會找其他惡魔繼續尋找你。但我從來沒有向他回報過任何你的事，他到現在還以為我還沒找到你的藏身處。」

「可是，可是……你為什麼要這麼做？就算、就算我們有協議在先，但為了保護我而去欺騙其他惡魔……而且也不一定要和我……你可以把我交出去，再去找任何有吸引力的人類滿足你，不是嗎？」

「協議不是重點，我從一開始就對你……」Sarawat痛苦地搖搖頭，那雙悲傷的大眼睛也開始漾起水氣。「不管怎樣，我都是真心的對你好。我以為你知道的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Tine必須得到答案。「你愛上我了嗎？」

Sarawat擰著眉毛，緊閉著嘴，喉頭上下滑動。

「我不用那個字。」

「但我需要。」

「我不能用。你也不能。你聽了Boss的故事之後還不懂嗎？」

「你們干涉了人類的命運，這是兩回事……我不會這樣就墮落……」

「動機是一樣的。所以我再也不想去相信……那樣的感情了。如果說天使是愛的生物，那麼為什麼會因為愛而墮落？這根本就沒有道理，我再也不願意……我討厭那個字眼。」

Sarawat的淚水晶瑩剔透，刺痛了Tine的心。但要如何為一個惡魔撫平墮落的傷痛？Tine不知道，他將Sarawat護進懷中，手掌托著他的後腦勺，像抱著孩子一樣擁抱他。

「我們一直、一直履行協議，一直待在一起，不去想這些不行嗎？」Sarawat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。

「我做不到。」好一會兒後Tine才擠出這一句。

Sarawat放開了Tine。

「我需要自己靜一靜。」他拉開布簾，離開了Tine的視線。

「Sarawat……」Tine追出去，但Sarawat已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惡魔離開了，但Tine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。

手機顯示有一通P’Type的未接來電。Tine打起精神，抹乾眼淚。他環顧四周，客人開始變多，服飾店裡變得吵雜。他得找個安靜隱蔽的地方打電話。Sarawat說要自己靜靜，Tine也只好先放棄找尋他的念頭。

他照著指示牌找到了樓梯，那裡非常安靜，只有一個男子站在牆角滑手機。

男子抬起頭，對Tine露齒而笑。「你在這裡呀？我正要找你呢。」

「咦？什麼意思，我……」

Tine赫然認出眼前露出不懷好意笑容的男子，正是惡魔Mil。

Mil出手速度之快，Tine來不及反應，被黑魔法當面擊中。

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，他看見Phukong出現在Mil的身後，面無表情地望著他。

原來內鬼是你嗎，Phukong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