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Sarawat和Fong的第二次會議,加入了一個意料外的成員。

◎明星Wat/律師Tine


「焦糖布丁。」Sarawat將一袋甜點放在桌上,錄音室的眾人立刻轉過頭來。

「挖塞今天怎麼這麼好!」Boom立刻就撲上去了。「看起來超好吃的!」

「Green做的。」Sarawat掛起外套,胡亂耙了下頭髮。

「Green?P’Dim的老婆那個Green?」

「對,他現在自己開餐廳,我剛剛從那裡吃午餐回來。」

「你怎麼突然跑去跟他串門子?下次帶我們去嘛,N百年沒見到P’Dim了欸。」Boom已經將布丁全部拿出來,正在往袋子裡掏小湯匙。

「……Tine帶我去的。」

「Tine?你們現在是……?不要告訴我這是Tine請我們吃的喔,我會超級不好意思的。」Temp拿了一個,正要打開蓋子,動作僵在一半。

「……我會再回請他的啦。」

「Shia,Sarawat!」Temp大叫。

「不是,是Green不讓我付啊。」

「所以你跟Tine現在是……?」Earn小心翼翼地接近布丁,好像草食動物慢慢接近水源地一般。

「現在……」在Sarawat語塞,像洩氣皮球般一屁股坐下的同時,Earn迅雷不及掩耳地摸走了一個布丁。

吃完午餐,下樓要離開時,Sarawat看見櫃台旁展示櫃裡的布丁,一時興起想帶幾個回去給團員吃點心,但Green堅持不讓他付帳。

「不用付,記在Tine的帳上,他會付。」Green一邊說一邊歡快地將布丁一個一個裝進紙袋裡。

「我是自己要買給團員吃的。Tine已經請我吃午餐了。」

「沒關係,以前Tine白吃白喝了我很多,他欠我的啦。」Green輕快地說。「你以後也可以再來呀,頂樓不對外開放,就像私人包廂一樣喔。平常只有我和P’Dim上去,他喜歡在那裡吃早餐看報紙,然後像個退休老頭一樣囉哩八唆。」

「P’Dim常來嗎?」

「我們就住二樓呀。等等,我放個名片在袋子裡,你下次要來之前可以先打個電話,我們有時候會隨便亂店休。」Green轉身去拿名片。

「Tine說最喜歡你做的千層蛋糕,但你很久沒做了。」Sarawat說。

「他這樣說嗎?」Green雙眼發亮,「是很久沒做了沒錯。他狀況好一些之後我就不怎麼做了。」

「什麼意思?什麼狀況?」

Green驚慌地摀住自己的嘴。「我不應該說這些的。你不要問我。」

「Green,拜託,告訴我。Tine的事我全都想知道。」

不知道是自己懇切的眼神說服了Green,還是Green原本就不打算守口如瓶。Green沒有猶豫太久,但也沒說太多。

「你離開之後Tine不太好。」

Sarawat握緊雙拳,等他繼續說下去。

「先是哭。哭得瘦一大圈,像個幽靈一樣蒼白,都快要變成半透明的了。我想Fong或是Man應該可以說得更清楚,畢竟我……我不是最花心思陪伴他的人。他整個人像靈魂被抽走似的,不出門,不做任何事。我聽說他哥哥拖他去看身心科,我不曉得到底有多嚴重……然後他就去了澳洲。」

Sarawat沉默地聽著,Green的每一句話都割在他心上。

「他做交換學生期間跟我沒什麼聯絡,那時候我也忙。他回來之後我還以為他已經熬過去了,畢竟已經過了大半年了。但沒有,他還是……他好像變了一個人,我不太會說,就是整個人感覺不一樣了。他不怎麼照顧自己,不太在乎自己,我不喜歡這樣,所以時不時做一些吃的給他。他很喜歡我的千層蛋糕,所以那一陣子很常做。」

Green把裝好的紙袋放在桌上,數了幾支小湯匙丟進去。

「最近一兩年好一些了,越來越像以前的Tine了。哎呀,會越來越好的。你和他都是。」Green拍拍Sarawat的肩膀。「不好的時候就來吃甜點,記在Tine帳上。」

「Green……Tine有別人了嗎?」Sarawat忍不住要問這個Tine不願意正面回答他的問題。

「你應該問他吧。他如果不告訴你,那我也不告訴你。」Green把紙袋塞進他懷裡。「好了,要幹嘛就去幹嘛,我要來做訂單的舒芙蕾了。」

Sarawat點點頭,快走到門口時又走了回來。

「Green,謝謝你。」他慎重地說。

「唉唷,那麼嚴肅幹嘛,無聊。」Green揮了揮手,鑽進廚房去了。

Sarawat回想著整個中午和Tine及Green的對話,一邊吃著焦糖布丁。

他想Tine還是愛他的。

但Tine也許已經不要他了。

沉思中的Sarawat沒注意到手機亮起,P’Piti寄來了下個月Love Always Wins音樂節的出場順序表。也沒注意到Temp片刻後便走出了房間。

「P’Piti,我收到出場順序了。」電話一接通,Temp便開口,「我想拜託Phi一件事,下禮拜Scrubb的演唱會,主辦是我們公司對吧?」

「是啊,怎麼了?」電話另一頭的Piti說。

「Phi可以幫我弄到兩張票嗎?」Temp笑著問道。「今天有人請我吃布丁,我想還人家人情。」


再次踏進律師事務所,已經是兩天後的下午。Sarawat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,走進Fong的辦公室時,裡面有另一個街頭風打扮的男子正坐在會客沙發上和Fong談話。Sarawat以為自己打擾到上一個客戶了,於是快速道了個歉要出去。

「Sarawat!等等,別出去!」Fong喊他,「坐吧!我們可以開始了。」

「好久不見啊。」那名男子說,抬了下鴨舌帽向Sarawat示意。Sarawat定睛一看。

「Ohm?」

Ohm變得幾乎認不出來了。束成馬尾的長髮、滿耳骨的閃亮耳環、眉環,顏色鮮明的寬鬆外套,他看起來更像噴漆塗鴉的街頭小子,而不是法律系畢業的同屆生。Sarawat在Fong身旁的沙發坐了下來。

「你過得不錯嘛,IG粉絲漲得很快唷。」Ohm靠過來拍拍他的肩,力道可能有點太大。

「Ohm來這裡和我們聊聊他在網路上看見的東西。」Fong說。

「先說清楚,我這不是幫你的忙,也不受雇於你,我只是找老朋友閒聊一下,OK?我在這裡講的東西,都不能在法庭上用喔。雖然你們也沒有要開庭啦。」Ohm在他面前揮舞著食指。

Sarawat點點頭,突然想起幾年前在簽名會上和Ohm的短暫談話,不太知道該如何應對Ohm。

「聽說你前天和Tine一起吃午餐了?」Fong問他,銳利的眼神掃向Sarawat。

「Tine告訴你的?」

「其他同事告訴我的。我們事務所雖然不小,但消息還是挺流通的。他們似乎以為Tine要和我共同處理你的案子,說你拿了一袋什麼給他。」

「我只是還他東西而已。」

「我知道。我很高興你們一起吃午餐。Tine最近太忙了,常常忙到忘記吃飯或故意跳過不吃。如果他為了和你多說兩句話而願意好好吃午餐,那我希望你天天來陪他吃。」Fong露出微笑。Sarawat皺起眉頭。

「你幹嘛不陪他吃。」Ohm吐槽Fong。

「我哪叫得動他啊。」Fong抱怨。

「對了,我今天也有帶東西給Tine,幫我拿給他。」Sarawat打開背包。

「你自己給他啦。」Ohm斜睨Sarawat。

「我們進入正題吧。」Fong打斷Sarawat剛開口的「可是……」。

「我先說進度。我和Jake the Rapper和他的律師取得聯繫,還在敲定和解日期中。我得到Jake的同意,在和解之前不會輕舉妄動。他也同意暫時將他的影音頻道上的系爭影片設定為不公開。到時候你可以不用到場,讓我代表出席就好。我待會會把資料傳給你。」

Sarawat點點頭,這是個好消息。「時間可以的話我會到場。」

「換我說了?」Ohm指指自己,「好。首先,我在這個Jake he Rapper的各個社交頁面上逛了逛──」

「你的意思是你駭進去了對吧?」Sarawat開口。

「不不不,只是隨意的散個步瞧一瞧而已啦。還不到駭客行為那麼誇張。只是盡我調查的職責。」Ohm輕描淡寫地擺擺手。

「你是偵探嗎?」Sarawat震驚地看著Ohm,他有猜到Ohm沒進入律師行業,但沒想到他走上這條路。

「類似,我更喜歡說自己是獨立調查員。」Ohm笑了笑,但馬上換上正經的表情。「好,先說基本資料。Jake the Rapper的本名是Atiwit Wangcharoen,二十一歲,來自孔敬府。上大學後就搬來曼谷,但大學肄業。獨生子,單身無交往對象,雙親開一間小吃店維生。他得過大學校園裡辦的音樂比賽的創作獎項,在學校裡應該是小有名氣,但開始走音樂之路之後似乎不太順利,頻道追蹤人數平平,向唱片公司自薦也沒有成果。現在在速食餐廳打工,一邊繼續經營影音頻道。」

「做得好的話,控告當紅明星對炒知名度滿有幫助的。說不定就能出道了。」Fong說。

「大概吧。Sarawat,你之前說在發片前有公開表演過幾次『It’s all in my head all this time』,從Jake the Rapper的各個SNS看來,他都沒有去過的痕跡。他的朋友家人也都沒有。我在各個影音平台都沒找到表演那首歌的錄影,所以他在網路上聽到那首歌的機會也微乎其微。」

Fong面色凝重。「可惡,此路不通。我原本想說,Jake可能在哪裡聽過但忘了,然後誤以為是自己想出來的旋律。」

「我知道。」Ohm搔搔頭,「對了,我看了他的銀行帳戶明細,幾乎都是打工的薪轉,偶爾有直播斗內的收入。他看起來過得挺窮哈哈的。」Ohm繼續說。

「Sia,你連銀行系統都駭得進去喔?」Sarawat驚訝不已。

「不是啦,是他會把存摺拍照上傳雲端,可能為了向銀行申請什麼而需要的。我只是看了他的雲端硬碟而已。他所有東西密碼都一樣,超容易到手的。雲端硬碟裡也存了很多未完成的demo帶,我要說,聽起來沒一個曲風和他說你抄他的那首相像的。」

「嗯,這個我們知道。他其他的作品都比較偏嘻哈饒舌。」Fong同意。

「接下來要講一件有點怪異的事。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問題,但你們同意的話,我會朝這個方向繼續查。」

Sarawat點點頭,示意他繼續說。

「我在察看他的messenger對話的時候,發現他媽媽不只一次提到阿姨,要他去拜託阿姨幫忙,看來阿姨在流行音樂界有門路。但不論是messenger、line對話或其他平台,都沒看見他和阿姨聯絡的痕跡。後來我去他的電子郵件信箱瞧一瞧,從垃圾信件中找到了他阿姨寄給他的信件。阿姨的簽名檔上寫的工作地點,就是你們唱片公司!Wat,你對──」Ohm查看平板,「──Nin Jitpong這個名字有沒有印象?」

聽見這個名字,Sarawat打了個寒顫。

「是P’Nin,我們樂團的前經紀人。」

「郵件內容是什麼?什麼時候寄的?」Fong追問。

「沒有標題,就一個dropbox連結。但連結已經失效,可能檔案刪掉了。日期是Jake在影音平台上上傳那首『寂寞』的三天前。」Ohm回答。

Fong搔著下巴。「我覺得有問題。」

「對吧?」Ohm大聲說,打了個響指。「你說前經紀人?所以現在她在你們公司做什麼工作?」

「沒有,她被開除了。我們有過一些不愉快。」Sarawat回答。

「是你跟她有過不愉快,還是你們樂團跟她有過不愉快?」Ohm追問。

「我們幾乎每個人都跟她有過衝突。」Sarawat嘆了口氣。

「她手上有你們的demo帶嗎?」Fong的眉間越來越深,開始在紙上做筆記。

Sarawat想了好一會兒,雙手在胸前交叉。

「我們的demo帶都直接給製作人,但剛簽約的時候好像有給她一些檔案,好讓她去和製作團隊洽談……」Sarawat說,「我問問其他人,看有沒有人記得到底給過哪些檔案。」

片刻後團員陸續回復Sarawat的群組訊息,確認了最初給P’Nin的demo帶中的確有這次引起問題的「Tine(It’s all in my head all this time)」。Temp甚至從樂團專用的信箱中找出當時的寄件備份,給出了明確的檔案列表。

Sarawat背脊發涼。如果直覺正確,很有可能他面對的不是空穴來風的抄襲指控,而是不只自己的心血被剽竊,還要被竊賊敲竹槓。這都是間接證據,Sarawat告訴自己,這不能證明什麼,不要太早下定論。

「幫我們繼續往下追這條線索吧。」Fong說。

「沒問題。」Ohm比了個不正經的敬禮手勢。


會議結束後三人一起走出Fong的辦公室,Ohm滔滔不絕地說著要帶女友去度假的話題,Fong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。在經過lounge時Fong推了Sarawat一下。

「你不是有東西要給Tine?他在那裡。」

Tine正在和一個高大的粗框眼鏡男子及一位衣著高貴的婦人說話。Tine臉上掛著微笑,Sarawat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。

「喔,P’Som也在!正好,我也有情報要向他報告。」Ohm說。

三人等待Tine和Som向婦人道別。Sarawat皺起眉頭,他越看Tine,越感覺不對勁。從兩天前結束午餐時,就隱約聽見的警鈴聲,現在在他耳邊大聲作響。

躺在Sarawat背包裡的是要給Tine的感冒藥和維他命。他原先希望備而不用,而不是立刻派上用場。Tine一向不太會照顧自己,他的心力都給了其他人,給了社團,給了功課,給了Sarawat。他猜Tine家裡一定沒有感冒藥。由於時不時在足球場上東跌西撞,從前家裡的急救藥品都是Sarawat採買的。

「N’Fong!N’Ohm!你們站在那裡多久了?」P’Som低沉愉悅的聲音響起,「還有N’Sarawat!我們前幾天見過面,記得我嗎?」

Ohm開始說起Som之前委託他調查的事情。Sarawat向Tine走近,伸出手,在Tine來得及阻止他之前,他的手背覆上Tine的額頭,推亂了前額的髮絲。

Tine困惑地眨眨眼,看起來有點茫然。「Wat,你做什麼……?」

「你在發燒,為什麼還來上班?」Sarawat低低地說,眉頭皺得死緊。「你下午應該請假,回家躺著。」

「Wat,我沒事,我多喝點水就會自己好了……」Tine小小聲地說,推開了Sarawat的手。

「你有吃午餐嗎?你有吃藥嗎?」Sarawat的眼神快要冒出火來。

「午餐?沒、沒有,我在忙,但我不餓,沒關係。」

「燒成這樣當然沒胃口。」Sarawat看著Tine病懨懨的樣子,又氣又心疼。「我去給你買點吃的。」說完轉身就要走,卻被Fong拉住了。

「Tine,」Fong突然出聲,P’Som和Ohm也轉過來看他們。「你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勉強了。剛好Sarawat在這裡,他可以送你回去。有什麼急事我和P’Som會處理的,你就好好休息吧?」Fong使出了他想說服Tine時常用的「哲學家語調」,緩慢輕柔,配上誠懇的眼神,Tine沒有一次不吃下他的建言的。

「你在發燒怎麼都不說?」P’Som張大了嘴,也伸手摸摸Tine的額頭,「哎呀,我都燙傷了!要沖脫泡蓋送了!」

「我真的沒事……」Tine搖搖頭,但這個動作似乎讓他有些不適,他閉上眼按著太陽穴。「……只是有點暈。」

Sarawat拉起Tine的手腕,往Tine的辦公室走去。「收一下東西,我送你回去。」

===TBC===