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穿過以重重咒語包裹保護的大門，Tine並不覺得沮喪，他反而感到安全。厚重得讓他喘不過氣的黑魔法並不使他虛弱無力，因為身旁的惡魔牢牢牽著他的手，溫暖而堅定。

一進家門，Sarawat就將Tine緊緊擁進懷裡。Tine伸手回抱他寬闊的背，閉上眼深深吸入美好的氣息。一旦意識到那是愛的氣息，就強烈得無法忽視。Tine不知道自己之前為何一直沒有意識到。

「對不起，我不應該丟下你一個人。」Sarawat的聲音有點哽咽。「我要你不可以離開我身旁，我自己卻任意拋下你。要不是我的疏忽，Mil他們根本不可能得手。」

Sarawat捧著他的臉，親吻他的額頭，那雙溫柔的大眼睛流轉著千言萬語。Sarawat一直都是以這樣的眼神望著他的，那雙眼睛裡有太多說不出口的話。是Tine沒有讀懂他。Tine扁著嘴，感到胸口一陣酸疼。

「我也要說對不起。是我誤會你了。」Tine說。「我……我太快做出錯誤的結論。太過武斷。」

「不，不是的！」Sarawat眼中露出慌亂的神色。「是我不好。是我沒辦法好好表達心意，也沒有察覺你一直以為被我囚禁。你誤會我也合情合理。這段日子以來，你一定很害怕。」

Tine沒說話，只將臉埋進Sarawat的胸口。過去這段日子以來的擔驚受怕是免不了的，但他現在更在意的是他對Sarawat的誤解和偏見，也許讓Sarawat受傷了。不相信愛的惡魔動了心，但身為天使的自己卻只以偏執的想法去解讀他。Tine滿心的愧疚。

「這也許是對我的懲罰吧。」Sarawat說。

「懲罰？」Tine皺起眉頭，從Sarawat的胸口抬起頭來。「什麼的懲罰？」

「我給你看個東西。」Sarawat拉著Tine走進臥室。Tine在床上坐下，Sarawat走向衣櫥，翻找著什麼。

一坐下Tine就感到疲累感席捲而來，經歷出門的興奮，聯絡P’Type的緊張，從Mil一夥人手中逃出生天的戰鬥，他覺得全身痠痛，每條肌肉都尖叫著要休息。

Sarawat在他身旁坐下，他手中拿著一個鐵盒。Tine看過那個鐵盒，他知道裡面是什麼。

「你是要告訴我，你是Scrubb狂熱粉，叫我別炫耀自己有多喜歡Scrubb了是吧？」在Sarawat打開鐵盒時，Tine試圖開玩笑。

「不是啦。」Sarawat笑了一下，翻找鐵盒裡的數張Scrubb演唱會票根，挑出其中一張。

「這張是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場演唱會。你隨著音樂跳動的樣子，看起來好享受音樂。我一直望著你，好久好久沒有覺得這麼快樂。光是看著你的笑容，就覺得胸口好幸福。但你一下子就被人群沖走，我不知道要怎麼找到你。」Sarawat將票根一張一張拿出來。

「我想你大概喜歡Scrubb或是類似風格的樂團吧。所以我去了接下來每一場Scrubb的演出，但都沒有找到你。我甚至還去了外府的。」他指了指其中兩張票根。「Man和Boss先是嘲笑我，後來都懶得笑了。他們教我一個小法術。」

「法術？你要怎麼用咒語尋找一個只見過一次的人？」Tine皺起眉問道。

「只是一個很輕的許願小法術，不是黑魔法，也不是尋人用的。為了增強願力，在許願時要同時許下一個承諾。我為你錄了一個影片，並承諾在找到你之後要給你看這個影片以表白心意，但等到真的遇見你，我卻不敢付諸行動。所以我想，你一直看不清我對你的感情，應該就是我的報應吧。我沒有守住承諾，好好表白，才會讓你誤會。」

「什麼影片？我可以現在看嗎？」

Sarawat拿出手機找了一下子，接著將手機塞進Tine手裡。螢幕上是一個抱著吉他，看起來很緊張的Sarawat。

「這首歌，送給我在Scrubb演唱會見過一次面的天使。希望你喜歡。」影片中的Sarawat說。接著他清清喉嚨，撥動琴弦。

「Scrubb的『微笑』？」Tine輕聲說。他身旁的Sarawat無聲地點點頭，他坐得很近，Tine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熱度。Tine想靠在他身上，於是就這麼做了，Sarawat發出一個吃驚的聲音，但立刻調整姿勢讓Tine整個人靠進他懷裡。

手機螢幕上的Sarawat悠悠歌唱，他溫潤的嗓音中有什麼觸動了Tine。Sarawat在甚至不知道他是誰之前，就在為他歌唱。他的歌聲帶著純粹的感情，乾淨而溫暖。說這是惡魔的表演沒有人會相信的，這也許是Tine聽過最美麗的音樂了。

影片播完了，Tine立刻又播了一次。Sarawat在他背後隨著音樂輕聲哼唱，形成前後雙向的音響效果。Tine咬著微微顫抖的下唇，忍著沒打斷這一刻的天籟。

「你覺得如何？」Sarawat輕聲問。

Tine轉頭看Sarawat。「我本來要說，這是我聽過最棒的『微笑』，但播第二次之後，我改變想法了。」

「嗯……是因為我有個地方和弦按錯嗎？」Sarawat摟著他的手臂緊繃了一瞬間。

「不是。是因為我是live咖，我覺得還是聽現場最讚。」Tine笑眼盈盈向Sarawat靠過去。「我要聽你唱現場！」

惡魔滿面通紅，不敢直視他的眼睛。

「害羞喔？」他推了推Sarawat，後者咬著下唇，但藏不住笑意。

「但是，Wat……你那時候也知道你沒辦法說出口，為什麼還要承諾會表白心意？」

「我只是不用那個字，我想我也許可以用別的方式讓你知道我的心情。」

「像是？」

「像是把Scrubb的歌全部練起來。」

Tine笑著搖了搖頭。他爬進Sarawat的懷裡，環抱著他的肩頸，給了他一個輕柔如雨滴的吻。

「我愛你，Sarawat。你不用這個字沒關係。我沒辦法體會天堂在你身上曾經造成的傷痛，但我希望我的愛可以撫平你的痛苦。」

Tine看得出Sarawat深受感動，他吸了吸鼻子，深邃的大眼睛覆上一層水氣。

「不，我錯了，就算我把Scrubb的歌全部練起來，就算盡全力保護你、照顧你，如果我沒辦法開口說出自己的心意，就還是沒辦法好好傳達給你。」Sarawat溫情款款的眼神中夾著一絲哀傷。「Tine，我愛你。」

「你現在……不會抗拒說出這句話了嗎？」對Sarawat而言，「愛」已經不是個令他反感的用詞了嗎？

「我感覺……不是妥協，比較像是和過去的自己達成了某種和解。因為你。」

Tine摸摸自己的臉，才發現臉頰不知不覺已濕潤。聽Sarawat這麼說，Tine比以為的還要更感到觸動。

Sarawat傾身佔有他的唇，這個吻溫柔而炙熱，混合著失而復得的喜悅和劫後餘生的慶幸。心意相通的親密感如此美好，Tine感到自己的淚水仍不斷滑落，又被Sarawat的拇指抹去。不再恐懼，不再猜忌。

他閉上眼睛享受Sarawat的愛撫，自從和Sarawat相識以來第一次，Tine在被抱住時滿心欣喜，以往困擾他的負罪感也消失了。兩個相愛的人纏綿交歡的時光，不會是沉溺慾望的淫邪之罪對吧？所以Tine不會因為沉迷於跟惡魔上床就墮落下地獄，對吧？

「我想仔細看看你的翅膀。可以嗎？」Sarawat輕聲問道。

Tine睜大眼睛。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拒絕，但有何不可呢？他確信Sarawat不會傷害他。於是他點點頭，轉身背對Sarawat，慢慢展開了翅膀。

Sarawat發出讚嘆的嘆息，好一會兒沒說話。Tine好奇地轉頭看他。

「你在哭嗎？」

Sarawat收回視線，用力抹了抹臉。「Tine的翅膀……本來就這麼漂亮嗎？」

「什麼啦。」

「我可以碰嗎？」

得到Tine的允許後，Sarawat伸手輕輕梳理Tine雪白柔軟的羽毛。

「這麼漂亮的翅膀，他們竟然敢……」

「不要想了，他們已經得到懲罰了。」Tine搖搖頭。

「Phukong也……會被懲罰的吧。」

Sarawat繼續為Tine整理羽毛，這不是Tine第一次被Sarawat觸碰羽毛，但這次感覺異常親密，甚至比赤身裸體相對更加敏感。在Sarawat拔出一支脫落的羽毛時，Tine差點呻吟出聲。

「我有一件事想問你。」

「嗯？」

「關於Phukong。」Tine說。「你說你懷疑Mil在誘惑Phukong，所以才跟著Mil。但你為什麼之前要警告我離Phukong遠一點？」

Sarawat垂下眼睛。

「Phukong是我弟弟。」他說明，「在我墮落之後，我們就失去連絡了。但他最近被派駐在這附近，我才又找到他。有一次我發現他和Mil見面，於是偷偷跟蹤了他好一陣子。我知道他在幫Mil做一些不能說的事，但我不知道怎麼勸他。」

他嘆了一口氣。「我要是能即時阻止他就好了，也許你從一開始就不會受傷。」

「我受傷不是你的錯，Phukong也不是你的責任。」Tine說，他轉身面對Sarawat，伸手撥開凌亂地落在他眼前的瀏海。「Phukong最後也醒悟了。我想他回去天堂受審判可能是最好的結果吧。」

「至少他沒墮落。」Sarawat若有所思地說。「這樣我就該滿足了。」

Tine將翅膀向前伸，長長的飛羽將惡魔包覆住，像Sarawat常常為他做的那樣，將兩人一起包裹在一個溫暖的繭裡面。

「可怕的事情都結束了。我們都好好的。而且我們擁有彼此，對吧？」Tine對他微笑，雙手捧著他的臉頰。

Sarawat牽動嘴角，像一首美妙的歌曲響起前奏那樣，露出了微笑的跡象，接著笑容越來越大，他英俊的臉彷彿亮了起來。Tine也隨著笑得瞇起眼睛，愛在空氣中圍繞，幸福感滿滿地充斥在他們的心中。

下一秒Tine被緊緊撲抱，倒在床上。

「你怎麼這麼可愛啊！」Sarawat大喊。

也許未來還是有很多待解決的問題等著他們，但在這一刻都被他們拋諸腦後。天堂和地獄的問題留給其他人處理吧，得來不易的幸福值得多享受一下。

故事到這裡告一段落，謝謝大家陪我到完結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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預計會再加一些番外之後印成實體書，有興趣的人請注意我的SN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