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ating: explicit
relationship: Arthur / Merlin
warnings: Graphic description of violence(暴力描寫), Rape/ Non-con(非自願性行為)
additional tags: modern AU with magic, hurt/comfort, kid fic, prostitution, crime & law

作者:ZairaA
譯者:Nolanda

LINK: http://archiveofourown.org/works/902073/chapters/1744273



Arthur離開家門時覺得自己是個懦夫。他的確得出門──和Leon有約──但Arthur無法否認自己迫切地想逃離Merlin熱切的凝視、尷尬的臉紅和害羞的小小笑容。即使他們已不再如往日親密,Arthur仍習慣性地想要觸碰Merlin,想把手放在他脖子上,想要玩鬧地捶他或把他臉上的頭髮撥開。問題就是他真的想碰Merlin想得要死。

儘管如此,他也不應該那樣逃出來,他向自己心裡那個討厭的小聲音承認,那聲音聽來很像Morgana。即使Gwen馬上就到,他也不該把孩子單獨丟給Merlin,Merlin似乎完全搞不定那孩子。Arthur知道Merlin的情況遠遠算不上好。他怯懦又緊張,每次注意到Merlin似乎在強迫自己和人眼神接觸,都讓Arthur心痛。他感到無助,不確定Merlin能承受多少的親密接觸。顯然Merlin不是唯一一個搞不定事情的人。

所以Arthur致力於他擅長的部分,追根究底,跟隨直覺把真相查個清楚。這次他能做的不多。Merlin的確殺了Aredian,那是鐵一般的事實。Arthur要主張是自我防衛唯一的方法便是向法庭證明Aredian的真面目:一個登徒子、一個獵人、一個殺手。

Arthur停好車時,太陽已高掛在蔚藍的天空,他戴起墨鏡掩飾睡眠不足的雙眼。遠遠地看見Leon坐在約好的咖啡廳前一張破舊的桌子旁,一頭紅髮在陽光下非常耀眼,不可能認錯。他身邊坐著另一個男人,後者慵懶地抽著煙,沒精打采的樣子。Arthur知道Leon若是把Gwaine帶來,就代表他真找到了線索。

Arthur、Leon和Gwaine是在大學認識的,但只有Arthur完成了學業。Leon一直都對執法方面更有興趣,至於Gwaine,他去念法律只因為家裡期望他跟隨父親的腳步,而他也沒想到別的點子。他大部分時間都窩在酒吧裡泡妞和經營非法簽賭,所以當他退學去幹些游走在灰色地帶的事業時,沒人感到驚訝,畢竟他這麼做很久了。Gwaine到處都有眼線,人脈比女王還廣──也更不入流──所以需要情報時,找他準沒錯。

Leon看見Arthur走來,向他揮揮手,Arthur也抬起手回應,並去點了杯咖啡。星期六一早店裡沒什麼客人,所以Arthur沒幾分鐘就回來了,流暢地滑進空著的一張塑膠椅裡。

「哈囉Leon,」他向較高的男人點個頭,接著轉向桌子對面正對他笑得得意洋洋的男人。「Gwaine。」

「公主好。」

這是個老玩笑了,沒人記得是怎麼來的,Arthur大多假裝沒聽到。他向後靠上椅背,在桌子下伸展一雙長腿,啜了一口飲料。

「你查到了什麼?」他輕鬆地問,Gwaine對他露齒而笑。

「想知道嗎?」

Arthur從眼角看見Leon在翻白眼,早就習慣Gwaine故意一副流氓樣,而Arthur在他面前總是十足混帳。

「有鑑於我是唯一一個請你打聽消息的人,你可以放心假設我想知道。」Arthur向他抬起一邊眉毛。「所以,有什麼消息嗎?還是你只是想喝免費咖啡?」

Gwaine嗤之以鼻,並搖搖頭。「要不是因為你,我何必天殺的一大早起床來這,Pendragon……」

「我知道你不會讓我請杯咖啡就了事的。」Arthur乾乾地發言,Gwaine回以淫蕩的笑容。

「我自然想要一些別的,」Gwaine說,動了動眉毛。通常Arthur會翻個白眼嘲笑回去,但最近持續面對強大的誘惑,已經把他逼到邊緣了。「你臉紅了嗎?」Gwaine得意洋洋地說。「Leon,他臉紅了嗎?」

「我想是的。」Leon微笑著同意。

「Arthur Pendragon臉紅了耶……真是破天荒啊!」

「喔閉嘴,Orkney。你再不講,我就不請你喝咖啡了。」

Gwaine抓住胸口。「你好殘忍啊,Pendragon!」他誇張地大叫,但這白痴沒辦法維持微笑以外的表情太久。「還有,我的咖啡是Leon請的,我應該只告訴他一個人。」

「不不不!」Leon搖搖手。「我只是來看好戲的,繼續!」

這次換Arthur翻白眼了,Gwaine終於換上認真的態度──或說Gwaine式的認真。

「所以……你要找的這個人,有什麼特別的原因要找他嗎?」他輕鬆地問道,Arthur饒富興味地看向Leon。

「你沒告訴他?」

Leon瞇起眼。「你可能不在乎,但別忘了案子還在調查中。」

Arthur聳肩苦笑,Gwaine大笑。「好吧,我懂了。」他說,精明地一笑。「不過我保證會查個水落石出,這還挺吸引人的。這個男孩,Mordred,似乎是個孤兒,在街上流浪過好一陣子。這是幾年前的事,但目前只查到這樣。很久沒人聽過他的事了。他在南區找到一個庇護所。你猜怎麼著,那裡收容巫師。非常少見,說不定絕無僅有。」

= = = = =

庇護所是個快倒塌的醜陋水泥建築,位在城裡一個寂寥的區塊。周圍有間小吃店傳來不新鮮的油炸氣味,一間洗衣店,和幾扇釘了木板的窗子。人行道上有垃圾碎屑,一輛快鏽光的腳踏車鎖在籬笆旁。這裡的氣氛並不友善。

他們按了庇護所的門鈴,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位老婦人來應門,她在玻璃窗後打量他們,懷疑地皺著眉。她灰白的頭髮打成一條長辮,披在她一邊肩上,嘴角是悲傷的弧度,但能看得出她年輕時是位美麗的姑娘,只是生活給了她太多重擔。

「有事嗎?」她問道,一個個看過他們,「我能為你們做什麼?」

Leon拿出警徽。「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。」

Arthur馬上驚覺他們犯了錯,她的眼神變得強硬,表情變得空白。「哪方面的問題?」

「我們可以進去嗎?」Gwaine抬起眉毛問道,那婦人轉向他。

「請原諒我,但我不喜歡讓警方進來,這裡是個庇護所,是安全的地方。」

Arthur走向前,雙手張開。「這不是正式行動。這位是Leon,」他轉頭示意他的朋友,「只有他是蘇格蘭場的人。我的名字是Arthur Pendragon,我是律師。我正為一個年輕人辯護,他被指控謀殺罪,這裡可能有個人能幫助我證明他的清白。一個你可能知道的人。」

那婦人凝視著他很長一段時間。「我聽過你的事,Mr. Pendragon,」她說,Arthur努力不做鬼臉。他只希望她聽到的是好事。

似乎她聽到的是好事。因為那婦人沉思了一分鐘後打開了門鎖,邀請地撐住了門。她走在前頭,帶他們走進像是廚房的地方,有油布鋪的地板和被白蟻蛀壞的牆壁。那裡有張長桌和幾張難看的塑膠椅,她去燒開水,並揮揮手要他們坐下。

Arthur環顧四周,注意到老舊的家俱和廉價的家電。但這裡被打理得很乾淨。「妳經營這地方嗎,Ms……?」

「Alice。你們可以叫我Alice,大家都這樣叫我。是的,我在這裡二十年了。這裡已成為我的家,也是那些尋求庇護的人的家。」Alice把茶包放進四個有點破損的杯子裡,接著繼續說,「所以……談談你的客戶吧,Mr. Pendragon。」

「恐怕我無法透露細節,」Arthur猶豫地開口。「我必須保密關於客戶的資訊,但我能告訴妳他是個巫師。」

Alice微微僵住,但身為一名律師,Arthur善於捕捉這類細節。

「一個巫師?而你想證明他的清白?」

「是的。」

她轉過身去,明顯地在緊張。她下意識地撫摸自己左手手背,Arthur看見了她的刺青。

「我想令尊不會同意。」她說,語氣中有一絲挖苦。

Arthur苦笑,試著安撫她。「他不同意。即使如此,我還是要做對的事,不是嗎?」

Alice點點頭,笑容變得更真誠了些。她還是緊張,Arthur能從她咬住的嘴唇和僵硬的肩膀中看出。她轉回來將燒開的水倒入杯子裡,把所有東西放在托盤上端上桌,好像她正伺候著女王一樣。接著,她沒法再拖延了,只好在Arthur對面坐下。

「那麼,你要找的人是誰,Mr. Pendragon?」她安靜地問道。

Arthur做了個深呼吸。這就是關鍵了。要不這婦人知道些什麼,不然他們就走到死胡同了。若真如此,Arthur可就一籌莫展了。

「一個叫Mordred的男孩,」他謹慎地說。「現在大概……十九或二十歲,我猜。」

Alice的臉黯了下來,嘴角閃過一個悲傷的微笑。她低頭看著桌子,以幾乎聽不見的音量輕聲說。「Mordred……」

「妳知道他?」Leon抱著希望問道。

「是的。他曾住在這裡。是個好孩子,話不多,但從不惹麻煩。」

「所以他現在不住在這兒了?」Arthur插嘴。

「不。」

好吧,Arthur早就料到這個可能性。Mordred現在已經大到能自力更生了。

「妳知道他今天可能會在哪裡嗎?」Arthur問她,不抱太大希望。

「是的,我知道他在哪裡。」Alice說,看著自己的手。「離這裡不遠。我可以帶你們去。」

「妳可以告訴我們地址就好──」Gwaine開口,但Arthur打斷他。他有種感覺,這對Alice很重要。

「那是我們的榮幸,謝謝。」他說,給老婦人一個溫暖的微笑。

= = = = =

「這裡是墓園。」Gwaine說。Alice在一棟雄偉的黃磚建築前停下腳步,旁邊有個白色拱門通往墓地。Alice沒回答,但Gwaine都講得這麼白了,還有什麼好說的?Arthur的心直往下沉,要不Mordred成為他見過最年輕的殯葬業者,要不這變成Arthur想像過最死的死胡同。

天空烏雲密佈,Alice領著他們穿過拱門,走進墓園。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天色越來越陰沉,墳墓和樹木對比之下看來不自然地醒目,怪異地反映著Arthur的不安。一陣急風吹來,將枯葉捲起,在礫石地上跳躍翻滾,Arthur不禁打了個寒顫。

Alice終於在一塊光滑的黑色墓碑前停下。她什麼也沒說,只盯著那發亮的石板看。一個白色大理石刻的天使在黑石上展翼,碑面上以金色的字體刻著:

Mordred Rhonabwy長眠於此

7.11.1992 – 16.6.2008

天使提前召回了他

墓的華麗程度在Arthur看來太過了些,他想知道誰會為了一個十五歲的孤兒做到這種地步。他也禁不住質問自己,他是否在捕風捉影,絕望地四處穿鑿附會。或許這男孩和Merlin及Aredian根本八竿子打不著,但他的直覺仍告訴他這裡頭有問題。

「他也是個魔法份子,是嗎?」Arthur安靜地問道,Alice回以一聲苦澀的笑聲。

「魔法份子,」她疑惑地說。「在我的年代,我們被稱為巫師,但我猜現在這不夠政治正確。不過換個名字並不會改變什麼。」她挑戰地看著他,帶著指責和數不盡的悲痛。「是的,Mr. Pendragon。Mordred是我們的一分子,是個魔法份子,和我一樣。當他死去,沒人在乎他是不是全身是血、嘴唇青紫,或是脖子上滿是淤青。」一滴淚滾落在她不動如山的臉上。「他不過是又一個死掉的巫師罷了。」

「我很抱歉。」Arthur說,他是真心的,因為他看得出這位婦人曾失去重要的人。如果他找不出證據加強Merlin的故事的可信度,他也會失去重要的人。於是他問道,「能不能多告訴我一些他的事?你知道他的死因嗎?」

Alice搖搖頭。「不……我們,我們……他在事發幾週前都不怎麼過來庇護所。」她看著墓碑,自言自語般說著。

「我們起了一點爭執。他一直晚歸,他變得…..一開始還好,後來變得易怒,總是在生氣,他不會大吼大叫,但會說一些很傷人的話。他後來會道歉,但是……我知道事情不對勁。」她抬頭看Arthur,淚水盈眶。「他說他認識了一個人,說那人知道他的父母。那他為什麼要生氣?他開始穿一些很貴的衣服,還得到一支手機……然後……然後他就死了。」

她放聲痛哭,Leon給Arthur傳了張面紙給那悲慟的女人,Arthur感激不盡。

「你知道誰替他辦喪禮的嗎?」Arthur問,然後又經歷了一次緊張的瞬間,但Alice搖了搖頭。Arthur知道她在說謊。不過他有別的方法來查這件事,而且他感覺這位老婦人已經到了能承受的極限了。

第一陣雨落下,他們在拱門下道別,Arthur目送Alice離開,她撐著黑傘佝僂的身影慢慢離去。

「她是不是說脖子上有淤青?」Leon問道。

「是的。」Arthur嚴厲地點頭。

「你的直覺很強,Arthur。可以考慮換個工作。」

他知道Leon是想讓氣氛好些,Arthur順著他說,「你付不起我的鐘點費。」得來一陣緊繃的笑聲。「你能替我查查蘇格蘭場的資料庫嗎?」Arthur問道,再度嚴肅了起來。

「我有更好的辦法,我可以打給Percival,叫他現在替我們查。」

「Percival?」

「我知道你在想什麼,但他是我們這邊的人,相信我。想吊死你朋友的是那王八Valiant。」

= = = = =

Percival一接到Leon的電話就去查了,但沒幫上多少忙。紀錄裡沒有Mordred Rhonabwy這個人,完全沒有。

「這就奇了。」Gwaine皺著眉。「至少該有死亡紀錄吧?」

「是啊,應該要有的。」Leon不高興地說。「但如果Percy查不到……」

Arthur沖他笑。「想找新搭檔嗎?Bors年底就要退休了……」

Leon好脾氣地瞪著他。「我可能會找Percival,但你先別說出去。他是個好人,好警官。而且政風室(Inner Affairs)似乎終於盯上Valiant了,可花了夠久的。如果他們沒找到什麼,我會很意外的。」

「好啦,」Gwaine插嘴,「我們現在怎麼辦?該從哪裡下手?」

「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投入了?」Arthur愉快地問道。

「從你臉紅開始,Pendragon。因為我知道不是我把那漂亮的粉紅色刷上你臉頰的,即使我很樂意這麼想。」Gwaine微笑。「我想見見那個人。」

= = = = =

雨在Merlin身後的高窗上淅瀝瀝地下著,那柔軟的聲音安撫了他。他坐在Arthur的客廳裡,傾聽雨滴的節奏,想像雨水洗淨他身上的骯髒和痛苦。他手中握著一個杯子,氤氳的熱氣溫暖了他的手指。他真心想一直坐在這兒,失去時間和空間的概念,只漫無目的的在永恆的虛無中漂流。但有雙眼睛正看著他,一雙沉靜、充滿擔憂、自責和憐憫的巧克力色眼睛。

他想叫Gwen走開,但他無法對她擺臉色,她女孩子氣的甜美對他來說太過陌生了。

「你現在還好嗎?」她安靜地問他,咬著下唇。

Merlin想大笑,因為他才不好呢,他離「好」遠到不行,在地圖上都找不到。他只點點頭,低頭吹他的熱茶。他好久沒好好喝杯像樣的茶了。

「如果我害你難過了,我很抱歉……」Gwen說,扭著手,讓Merlin馬上發現她彆扭得要命。「我是說……我是不懂啦……如果是我的話……但可能……只是Alex還太小……事情又真的太可怕……我是說我真的不怪你!我一點也不怪你!只是……」她看來非常不自在,還有點慌張。

「沒事。」Merlin安靜地說,抬頭看她。他知道的,Gwen沒有惡意,只是Merlin闖進來,打亂了她認為是她的家庭。

「才不是呢。」Gwen嘆氣道,揉著臉頰。「我真的很遺憾…..我……呃…..你還想出去買東西嗎?」

Merlin試圖笑一下。「我本來就不想去…..」

Gwen回以虛弱的微笑。「我們可以去搜刮Arthur的衣櫃……看有沒有你能穿的?」

這是個搖搖欲墜的休戰信號,但Merlin可以接受。「不曉得能不能穿。」他喃喃道,試著假裝不好意思,因為他不願回想──當然也絕不會告訴Gwen──他以前有多習慣穿Arthur的衣服。偷Arthur的連帽衫穿是怎麼變成常見的玩笑,而Arthur又是怎麼佯怒地抱怨連連。

他最後帶走了那件紅色連帽衫,他逃跑時一無所有,只帶著那件衣服。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把它留在身邊,說服自己衣服上仍有Arthur的氣味。那衣服現在已經拿不回來了,藏在他房間裡衣櫃的最底層,在Nimueh的旅館裡。

 

 ~ Merlin那天把Arthur的連帽衫帶去學校,他想要回家時穿。已經五月了,天仍有些涼。他正要離開校園,想衝回家找Arthur,今天是Arthur的生日。他緊張得要死,又非常期待,因為他一回家就要把禮物送給Arthur,希望Arthur會接受。

Merlin在閣樓的房間裡有個包裝好的盒子,裝著一個小瓶子和一個更小的盒子,Merlin幾天前在Boot’s買來的,付錢時還得克制住別臉紅。一想像Arthur拆禮物的表情,並理解過來Merlin給了他什麼,Merlin就笑得像個傻瓜。Arthur一直很努力控制自己,但Merlin已經十六歲了,可以自己做決定了。他想要和Arthur更進一步,想要得好像如果不能如願,他會隨時就地自燃一樣。

Merlin滿心想著自己的計劃,所以一開始他經過時沒注意到體育館頂樓發生了什麼事。他聽見叫喊聲,有人哭著說,「走開!」接著是笑聲和歡呼聲。

Merlin抬頭看見幾個高年級生正圍著一個年紀較小,一頭老鼠般褐髮、戴著眼鏡的男孩。那男孩的制服外套掉在離Merlin幾米處的人行道上。Merlin正要去撿,這時他看見那群人中長得最高大的男孩抓住了那孩子。那愚蠢的王八蛋將那不停掙扎的男孩舉起來,將他頭下腳上懸在欄杆外。Merlin嚇得屏住了呼吸,看見那孩子的眼鏡滑下他的鼻粱,往下掉了至少十公尺,撞上地面。

「你們在幹什麼?」Merlin驚慌地喊道,怒火攻心。「你們瘋了嗎?拉他起來,別鬧他!」

其他男孩向下睨,現在才注意到他。「你怎麼啦?」最高大的那個嘲笑道,彎腰好把Merlin看清楚。「你想要我們下去打得你滿地找牙嗎?」

他正像馬嘶鳴一樣大笑著,這時事情發生了:他抓著那孩子的手滑了。他伸手去抓,但只抓住腳上的黑鞋。那孩子向下看著Merlin,嚇得一動也不敢動,鞋子慢慢從他腳上滑開,Merlin想也不想便做出了反應。他在鞋子滑掉的那一秒伸出手臂,一個大垃圾箱馬上飛過校園接住了那個尖叫的孩子,救了他一命。

有那麼幾秒Merlin無法思考。他只瞪著自己伸出的手,感受到魔法在血管裡沖撞,想破欄而出。他知道自己的雙眼一定變成了金色,他抬頭,看見所有人都驚駭地瞪著他,努力釐清狀況,做出結論,最後終於有人叫喊出聲。

「巫術!」

接下來的幾秒可怕駭人,他彷彿能親眼看見他的人生以驚人的速度在瀝青地上摔得粉身碎骨,就像那孩子一樣,但這次沒人能救得了Merlin。

「你知道他嗎?他是十一年級的吧?巫師怎麼可能在我們學校上學?」

「他沒登記嗎?我想他沒有刺青。」

「我的天啊,我們得去找人,快!」

Merlin沒繼續聽,他什麼也無法想。他轉身就跑,死命地跑,一直跑一直跑,不知道該去哪、該怎麼辦。腦袋亂成一團,塞滿各種想法、恐懼、不知所措、更多的恐懼,慌亂的腳步聲和腦中的聲音一起亂哄哄響著。

該死,該死,該死,現在怎麼辦?現在怎麼辦?該死,該死,該死…… Arthur──不行,不行,不可以……他不曉得。你怎麼可以笨成這樣Merlin!笨死了,笨笨笨笨死了……喔該死的現在怎麼辦……怎辦怎辦怎辦?

他的肺火燒般的熱,腳步沉重如鉛,身邊傳來的任一個聲響動靜,都令他恐慌地四顧張望,以為是有人來抓他,來逮捕他──和他的母親。

Merlin踉蹌地停下腳步,氣喘吁吁,黑點在眼前跳動。他無助地張望,接著鑽進一條窄巷,說是窄巷,更像是夾在兩棟建築中間,一間餐廳堆垃圾的地方。那裡有一堆木板箱,Merlin躲到箱子堆後面,瞪著手機看。

母親現在大概正在準備。可能和Sally在廚房裡忙,或在房子或花園裡佈置。今天畢竟是Arthur的生日,雖然大派對安排在週末,今天還是會慶祝。但Merlin去不成派對了,他今晚也到不了了,也沒辦法把禮物送給Arthur,因為……

這時他意識到,他回不了家了。

他是個未受登記的巫師。他們會逮捕他,給他注射藥物,把他關進那間時不時會在新聞上看見的牢裡,大家都稱它為那機構的地方。而他的母親……他的母親藏匿了一個未登記的巫師,沒盡到身為公民的義務,姑息了自己孩子體內的邪惡。

她也會被逮捕。

Merlin想吐,好像世界上的空氣不夠他呼吸,他不能……他得打電話給媽媽。他成功撥出了熟悉的號碼,聽著撥號音,全心希望接電話的是自己媽媽。

「Pendragon家。」

是母親的聲音,Merlin無法呼吸,說不出話,因為……他該怎麼告訴她他搞砸了一切?他曝光了唯一一個必需保住的秘密,她明明就叮嚀過一次又一次又一次。

「哈囉?」

他努力眨退眼淚,終於沙啞地說,「媽?」

「Merlin?是你嗎?你在哪?怎麼了?發生什麼事了嗎,親愛的?」

母親聽來擔憂,但並不慌張。還沒開始慌張。

「媽……我──我──我搞砸了。對不起。我全都搞砸了……有一些人發現了,媽,他們發現了,他們會去告發我的,對不起。真的真的對不起。我不知道……事情就這樣發生了……我搞砸了。我搞砸了唯一一件妳要我別搞砸的事情。妳……他們會……我不……妳得…..」

「Merlin……」她開始慌張了,雖然她以強作冷靜和驚訝掩飾住,但Merlin聽得出來。

「拜託,媽……別讓他們傷害妳。對不起!」

「Merlin! 別傻了,親愛的,快回家!我們會想出辦法的……拜託,Merlin。」

「我不能……媽……你知道我不能。我得……我不知道。我不知道怎麼辦。但我不能回家。」

「不,Merlin!拜託!快回家!」

「能不能……能不能幫我向Arthur道歉?因為我騙了他……媽,我愛妳!」他揉揉眼睛鼻子,並輕聲說,「我愛你們兩個。」

「Merli─」

Merlin掛掉電話。因為他知道他再繼續聽媽媽的聲音下去,他會忍不住衝回家,像個小孩般撲進她的懷裡,然後……他想都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。他太害怕了,沒辦法去想像自己落入痛恨他這種人的政府手裡。孤伶伶地被囚禁,身邊沒有媽媽和Gaius和Arthur。喔天啊,Arthur會怎麼看待他?他早就知道了嗎?還是他一無所知地在等Merlin回家?等他發現了,他會生氣嗎?他會恨Merlin嗎?

Merlin在那巷子裡坐了很久。他不知道該往哪走,該怎麼辦。他除了書包和那件衣服外沒帶別的東西。只有手機,幾英磅,一本漫畫。他不知道入夜後該怎麼辦,他也不能下半輩子都躲在這堆木板箱後面,但現在他心如亂麻,手仍在抖,他只想把臉埋進Arthur的頸窩裡,一輩子不要出來。但是……他意識到這點時感覺血液都凍成了冰。就像再也見不到媽媽一樣,他大概也再也見不到Arthur了。

他一定是睡著了,醒來時天色已暗,箱子堆的另一邊傳來了說話聲。

「他給你什麼?」一個悶悶不樂的男聲問道。另一個聲音──女生的──答道,「一些麵包,冷掉的薯片和香腸。」

「分我一些。」

「先坐下,Will,別一副餓鬼樣。」

「我中午只吃了點垃圾桶裡的三明治……」

腳步聲向他的方向接近,Merlin試著讓自己盡可能又小又不起眼,但當然沒成功。他的魔法總是派不上用場。

「那是誰?」那女人問道,聽來又擔心又好奇。

「不知道,」那男人哼道。「他死了嗎?」

那女人其實是個女孩,她在他面前蹲下,細看Merlin半遮在曲起的膝蓋後的臉。

「嗨,」她有點害羞地微笑。「你在這裡做什麼?」

「我──呃……我不知道。」Merlin輕聲說。

她看著他的校服和袋子。「和爸媽吵架了?和女朋友分手了?」

Merlin搖搖頭。「不是。」

「喔……」那女孩的態度突然變了,她的微笑悲傷但友善。「那你是我們的一分子了。」

Merlin愣住了,他吞嚥下自己的慌張。「我──我們的一分子?」他沙啞地說。

「沒人要的一分子。」原本站在遠處的男人走近,那女孩翻了個白眼。

「別理他,」她說,「他一餓就心情不好。」她伸出手。「我的名字是Freya,那位,」她向旁邊點點頭,「是Will。」

「哇,自我介紹,好棒喔。」Will抱怨。

「閉嘴,Will。他大概沒地方睡,你有嗎?」Freya真誠地看著他。

Merlin搖搖頭。

「跟我們來。我們有吃也有住。」她舉起一個塑膠袋。

Will大聲呻吟,但Merlin幾乎確定他只是在演。

「好,」他輕聲說。「謝謝。」

Freya再次伸出手,拉他站起來。他在地上坐太久,膝蓋和後背都疼了。他也覺得冷,但幸好有Arthur的連帽衫,總好過只有薄薄的制服襯衫。

他們走到街上。這是他下午跑過的同一條街,但卻感覺像另一個世界。一個他既沒有家人也沒有歸處的世界,一個他餐風露宿的世界。很可怕,但至少他並不孤單。

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Freya問道,Merlin猶豫了一下,下了決定。

「我叫Arthur Emerson。」他說。 ~

 

 

Gwen領他到二樓,小心不吵到午睡的Alex,他的房間就在主臥室的對面。看見她自然地走進Arthur的房間令Merlin心煩。他沒必要嫉妒,所以他實在不了解自己為何如此。Arthur已經解釋過Gwen和Lance的關係還有為了Alex所做的安排,但看見Gwen在Arthur屋裡自在地走動,好像那是她家一樣,Merlin還是覺得奇怪。或許是因為Merlin曾經是和Arthur最親密、最信任的人,看見那位置被另一個人佔據讓他不禁傷心。

Gwen直接走進Arthur房間,Merlin則停在門邊,猶豫該不該踏進Arthur的私人領域。他不確定Arthur會不會同意,就算他同意好了,Merlin也比較喜歡被Arthur本人邀進去,而不是某個擅自替他做決定的人。

抵不過好奇心,Merlin打量著房間,它非常的Arthur風格,令他打了個顫。房間裡乾淨整齊,一如Arthur自小被期望的那樣,但又有些個人化的細節使這裡成為Arthur的國度。小桌子上有一疊書,窗台上有些奇形怪狀的石頭,最特別的是一個雪景玻璃球。一件柔軟的喀什米爾藍色毛衣齊整地掛在椅子上。床和Merlin房間裡的很像,但更大,暗紅色的牆壁和紅金色的床罩相得益彰。整個房間看來溫暖舒適。

Merlin試著甩掉Arthur和一個美麗的深髮色女人一起躺在床上的樣子──他在客廳看過那女人的照片。抱著當一回被虐狂的心態,他四處張望,想在這裡也找到她的照片。靠近Merlin這邊的床頭桌上有另一疊書和一個鬧鐘,另一邊的桌上則放著三個相框,Merlin知道Arthur睡在另一邊。

Merlin不自覺地踏進房間好看清楚。最大張的是滿面笑容的Alex,小一點的相框裡有個深髮色的女人,但不是Merlin在找的那個。第三個相框的角度Merlin看不見,他得再走近一點。

一看清那張照片,他臉上頓時血色盡失。那是他們的照片。Arthur和Merlin和Merlin的媽媽在這一切發生之前的樣子。他們都快樂而相愛地笑著。那是已失落的歲月,他無法直視那張照片,但又移不開目光。

「你大概需要一條皮帶,」Gwen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驚嚇,Merlin回頭看她,心裡正開始的慌張消退了一些,他平復著呼吸。她正從Arthur的衣帽間往外看,評估地看著他。「你們差不多高,但你比Arthur瘦很多,」她思考著,接著滑稽地睜大了雙眼,臉頰燒紅。「我是說……呃……就是……」

「……沒錯。」Merlin說,強作微笑。「我一直都比他瘦。」

「喔。」Gwen先盯著自己的腳看,才抬頭看他。「是啊,Arthur說你們……小時候就認識了。」

Merlin馬上又僵住了。他能感覺自己的表情變得空洞。他沒辦法和Gwen討論他們的過去,關於那些對他的意義,關於Arthur。他的Arthur。只屬於Merlin一個人的Arthur。

「是的。」他擠出一句。「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。」

Gwen見到Merlin的站姿不禁蹙眉,他可能把不情願和防衛的態度都表達在身體語言上了。她又回到原先尷尬的客氣態度,抱著一些衣物出來。一件牛仔褲,一件白t-shirt,還有──當然啦──一件紅色連帽衫。因為這世界顯然就是喜歡耍著Merlin玩兒。這件跟當初那件有些不同,顏色還沒褪,袖子上有白色條紋。但這仍然像打在臉上的一巴掌,提醒著不論情況有多相像,他們也永遠不會再相同了。

「這些應該就行了。」Gwen說,Merlin迅速抱起衣服。

「謝謝。」他咕噥道,轉身時沒抬頭。「我拿回房間。」

= = = = =

這是在逃避,Merlin很清楚,但他覺得太不知所措,他戰戰兢兢、如履薄冰地和Gwen進行有禮的對話,後者根本藏不住她對Merlin的成見,即使她很努力隱瞞。和她相處實在太耗神了,所以Merlin接下來的整個下午都待在房間裡。

Alex午覺睡醒後來敲門,要Merlin陪他玩。他還沒開門讓那孩子進來,就聽見Gwen的聲音,要Alex別吵他。Merlin試著別感到受傷,告訴自己她只是想讓他清靜,而不是不讓Alex接近他,但他真的沒力氣說個美麗的小謊騙自己。說不定Gwen是對的,說不定他就是不該待在Alex身邊,畢竟除了夢魘之外,Merlin還有什麼能給他呢?

Alex似乎有不同的想法,因為一兩個小時後他溜進了客房。Merlin再一次在窗台上生了根,望著公園,Gwen給他挑的衣服動也沒動地放在床上。

「Pssst!」Alex安靜地把門關上,把手指按在唇上,咯咯笑著。

「Aunt Gwen以為我在房間裡畫畫。她說我不應該吵你。我吵到你了嗎,Merlin?」

光是他的表情就能讓Merlin順著他的意回答,再說他的本意也是如此。「沒有,別擔心。你沒有吵到我。反正我沒事可以做。」

對Alex展露笑容是如此容易自然,不需勉強,毫不做作。

「你很無聊嗎?」Alex問,爬上Merlin旁邊的位置。

「可能有一點。」Merlin承認。「但我有很多事情可以想。」

「有關那個壞人嗎?還有審判?」

Merlin看著Alex無心機的臉蛋。「我不確定我們該不該討論那個,Alex,」他不自在地說。「不知道你daddy會怎麼想。」

「Daddy都會告訴我他在做的事。他會解釋讓我聽懂,他說我多瞭解一點比較好。」

聽起來很像Arthur會做的事,他一直討厭秘密,尤其討厭對他不利的秘密。Merlin早該猜的。「好吧……」他猶疑地開口,「你知道我有魔法吧?」

「知道。但那不是件壞事,不是嗎?」

「不是!我是說……有人覺得那是壞事,但是……那要看你拿它做什麼。」Merlin仍猶豫不決,但他知道總有一天Alex會發現他自己也有魔法,Merlin不想要這孩子以為自己是個壞人。「有魔法的人和其他人沒有不一樣,」他說明,「他們只是有特殊的能力。如果你有個朋友長得又高又壯,你不會因為這樣就認為他是壞人,對不對?」

「不會。」Alex用力搖頭。「除非他打我!」

Merlin輕笑出聲。「對啊。那樣就不好了。不過他也能用他的力氣去幫助別人,對不對?」

「對!他可以……搬東西!或是像超人一樣把車子舉起來!」Alex模仿舉起車子的動作,然後大笑著坐回去。「你舉得動車子嗎,Merlin?」他熱切地問。

Merlin吞嚥了一下。「現在不行了。」

「為什麼不行?」

「他們……我在打針,打了針就沒辦法用魔法了。」他的右手握成拳,好阻止自己去揉手臂上昨天打過針的地方。

「太糟糕了。」Alex噘著嘴說。接著他又向Merlin笑。「我還是很喜歡你,Merlin!即使你不像超人一樣強。」

Alex往他身上靠過來時Merlin的心臟幾乎跳到嗓子口,只好伸手環住那孩子。Alex窩得更近了些,可能沒注意到Merlin對這種簡單的身體接觸有多不習慣。待在Alex身邊總令他不可思議地寧靜平和,總能從他信任的雙眼和熱切的笑容裡得到撫慰。他們一起坐看夕陽西下,望著早先帶來暴雨的烏雲。雨勢已隨著烏雲緩慢的離去而停止,Merlin心裡的風暴也逐漸平息。

= = = = =

稍晚Merlin聽見Arthur在客廳的說話聲。Alex在他懷裡睡著了,Merlin擔憂地自問一個六歲大的孩子睡這麼多正不正常,Alex是不是晚上被夢魘和預知畫面糾纏以致無法一夜好眠。他小心地從小男孩身邊挪開,讓他靠在窗台邊的枕頭上睡。接著他打開門,安靜地溜出房間。聽見Gwen和Arthur爭論著什麼,他在樓梯頂端愣住了。

「我知道你很在乎Merlin,Arthur,但你不能讓他和Alex獨處,他……他不穩定!」

「我沒有讓他們獨處,我知道妳很快就過來。你說『不穩定』是什麼意思?」

「他告訴Alex案子的事!」

「我自己早就告訴Alex案子的事了,我們討論過,Gwen。」Arthur現在聽來有些暴躁。「我不要把孩子養在溫室裡。他總有一天會看見社會的黑暗面,我寧可親自向他解釋,而不是讓別人教他些亂七八糟的。」

「但他還那麼小──」

「如果他大到可以問問題,就可以得到答案。」Arthur堅決地說。「再說我不相信Merlin會告訴Alex任何不堪入耳的細節,他連都不說。」

「我知道你想信任他,Arthur,但是……他今天崩潰了一回,好嗎?今天。他待在樓上的浴室,一直沒下來,我很擔心就上去看看──……他坐在地上,半裸著,身子搖來搖去的。他甚至沒發現我在那兒!」

「什麼?!」他驚訝地倒抽一口氣,小聲得Merlin幾乎聽不見。

「他現在沒事了,至少好些了,我想,但我們沒去買東西。」

「等等,等等,等等……他對妳沒反應,接著妳做了什麼?」

「Alex溜進去──我不想要他進去,但攔不住他──他坐在Merlin旁邊然後……他就冷靜下來了。」

「他們在哪裡?」Arthur聽來急迫,且開始接近,一瞬間Merlin快要恐慌起來了,怕被逮到在偷聽。「樓上?」

「Arthur,我真的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──」

「Gwen,」Arthur沒耐性地打斷她。「我感謝妳的關心,但Merlin是我的家人。除了Alex之外,沒人對我來說像Merlin一樣重要。」

接著Arthur出現在樓梯底端,Merlin只能怔怔地盯著他看,心跳得飛快,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沒聽見Gwen說了什麼,只模糊地聽到遠處門關上的聲音,這裡只剩他們兩人了。

Merlin目不轉睛地望著他。就算一整晚坐在這兒看著Arthur他也高興,但Arthur從來沒什麼耐性。

「你還好吧?」Arthur問道,這句話包含了千頭萬緒,太多的索求和太多的给予,Merlin的防衛崩塌了一點點。

「不,」他痛苦地輕語,「我不好。」

Arthur垂下了頭。「是啊,我知道,蠢問題。」他說,聽來苦澀憂傷,自怨自艾。Merlin即使看不見他的臉,他也知道Arthur緊閉著雙眼,嘴角擰著。他想伸手撫去那些線條和皺紋。

「不……不蠢呀,」他無助地說,不知道怎麼表達他的意思,「這讓我感覺…..好像你在乎。」

Arthur抬起頭,風暴般的藍眼睛將他釘在原地。「我當然在乎,Merlin,」他咆哮道,「我他媽的在乎到快瘋了。」

他們仍在樓梯兩端,Merlin就像高塔上的公主般等著他的騎士來拯救他。Merlin從來不想當公主,所以他吞下他的疑慮,慢慢走下樓,試著別弄得像個妓女,像他早已成為的那種婊子。Arthur一直看著他,目光堅定不移,他眼中的熱度令Merlin緊張到不行,同時又──如果他夠老實的話──興奮得呼吸困難,後者嚇到他了。

他下到最後一階,但Arthur沒後退,Merlin發現他們站得有多近時已經太遲了。Arthur就在他眼前,近得能聞到Arthur身上似乎一直都有的那種混合了青草和香料的氣味,近得能細數Arthur金色的睫毛。他只要傾身就能碰上那──

Merlin蹣跚地後退,窘迫地轉過身,燒紅了臉頰和雙耳。Arthur臉上閃過的失望一定是他想像出來的,但他無法再看一眼確認。

「我……我……Alex還在睡,我──呃……你今天過得如何?」Merlin沙啞地說,音調太高了些。

Arthur退後,再次給Merlin留出了空間,一隻手梳過頭髮,看來又緊張又挫敗。

「還滿……有意思的,」他說,走向廚房,顯然以為Merlin會跟上。Merlin跟上了。當然。

Arthur背對著Merlin,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杯水,接著轉身。他倚靠著台子,雙腿交叉,嚴肅地凝視了Merlin一會兒,才說,「我們找到了Mordred。」

「你們──什麼?找到了?」

Merlin甚至不曉得Arthur在找。他想過這個人,好奇他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人,還是Aredian的幻想產物。現在Arthur找到他了,Merlin幾乎感到恐怖。害怕知道Mordred為何對Aredian如此特別,害怕知道Merlin也許和他有相同之處。

「他死了。」

Merlin頓時血色盡失,一個想法像列火車般撞上他。「他殺了他。」Merlin驚嚇地低語,「我的天啊,他殺了他。」

他雙膝一軟,廚房繞著他天旋地轉,Arthur抱著他,不停地說話將他穩住。

「Merlin。沒事的。你做得到的,來。吸氣,吐氣。慢慢來。我在這裡,我不會放開你的。我在這裡……」

Arthur帶他走出廚房,Merlin一直到被溫柔地按在沙發上之前都沒發現要去哪,手上多出了一個玻璃杯。又一杯蘇格蘭威士忌,Pendragon式的應對方式。但這次Arthur在他身旁坐下,一隻手按摩著他的脖子。

Arthur平靜地細數他今天的經歷:尋找Mordred,找到一個經營魔法族群庇護所的女人,跟著她去墓園。Mordred是個孤兒,死時只有十五歲。但有人替他下葬,支付喪葬費用,Arthur說,他們找出了那人是誰。Arthur有個在蘇格蘭場的朋友──Merlin不知該做何感想──那人只消向喪葬管理處的女孩亮個警徽就成。替Mordred辦後事的是個女人,Arthur說。他說出了那個名字──Nimueh Greene──Merlin的心跳停止了。

 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