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Clea2011

譯者：Nolanda

原文地址：http://archiveofourown.org/works/2193282

Relationship: Arthur Pendragon/Merlin

Rating: mature

Summary:

Canon AU，Arthur青少年時替Uther擋下了一個變形咒。無法言語的Arthur被父親關在高塔上，度過了孤獨寂寞的歲月。幾年後Gaius收了一個新徒弟，那人能理解Arthur，並能看見詛咒下Arthur真正的面貌。那人有魔法。

但破解詛咒絕非易事。

 

授權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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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lationship: Arthur Pendragon/Merlin

Rating: mature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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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事情發生時Arthur十五歲。

事實上那天正是他的十五歲生日。父王為他舉行了宴會，自從Arthur進入青春期之後年年都有慶生宴會。等他再大一些，Uther告訴他，宴會將會越來越盛大。十六歲時Uther會賞他一個最好的城堡妓女，好供他享樂，並學著找到自己的喜好。等他十七歲，他可以自己買一個性奴，任他為所欲為。在那之後他便擁有自己的品味，可以自由決定宴會隨之而來的各種奢靡玩樂。Uther說自己的父王當初也是這樣做的，Arthur可以好好期待將來的樂趣。

Arthur順從地點點頭，眼神掃過豐盛的餐桌。他對妓女興趣缺缺，他早就知道所有奴僕都供他差遣，在任何時候滿足他任何要求。他幾天前才和一個女僕滾過床單呢。一年後才會正式得到一個妓女，聽起來不怎麼吸引人。城堡裡到處都是可以上的人，只是他們有別的職稱罷了。其他禮物也沒多大意義，如果想要，他現在就可以買個性奴玩玩。只要他開口，沒有人拒絕得了他的。

至於十五歲的慶生活動，Uther決定和兒子分享別的樂趣。他將一個已定罪的巫師關了一個多月，好在兒子的生日上處以火刑。

在Uther看來，這再合適不過了。巫術害他心愛的妻子死於分娩，所以在兒子的生日上殺死一個巫師還頗有詩意的。這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做，但卻是第一次讓Arthur在場觀看。

Arthur對巫術的態度就沒那麼絕對了。他從小被教導巫師是邪惡的，但從未親眼見過任何證明。他日日為逝去的母親哀悼，但他已見過太多女人死於分娩，他實際的一面認為母親也許死於自然的力量，而不是巫術。不實際的一面則說這是他的錯，他出生時一定幹了什麼壞事。

那個巫師長得瘦瘦高高的，一頭蓬亂的灰白長髮。他太瘦了，Arthur心想牢裡大概沒給他太多食物，反正都要被處死了。他從送到陽台上的餐盤上撕下一片麵包，一邊嚼著，一邊看那個死期將至的男人被綁在柴堆上的樁子上。他希望火刑快點結束，以前在房間聽過的慘叫聲太令人不舒服了。以慶生活動而言，這實在沒什麼娛樂效果。去年請的馬戲班好玩多了。

Uther正在演說，Arthur半心半意地聽他沒完沒了地說巫術有多邪惡，Camelot鏟除了巫術之後發展得多繁榮等等。廣場上那個巫師以毫無掩飾的仇恨直直瞪著他們。Arthur有點毛骨悚然，這麼強烈的恨意只衝著他們父子兩人而來。

火堆燃起時那個男人仍沒移開目光。他沒尖叫或求饒，只盯著逼近的火舌，什麼也沒做。

「他在自己身上施了法。」Uther指出。「他們都這麼做，這樣才感覺不到火燒。但是等身體慢慢死去，法術也會失效，他們就會感覺到了。以木柴的堆法來看，還要一段時間。好好看著，學著點。」

「直接殺了他不是更乾脆嗎？」Arthur問道，「把頭砍了。這樣折磨人很殘忍耶。」

沒人敢質問國王的決定。有時就算是Arthur也會越過界，引發父親的怒火。雖然和Uther對其他人的態度比起來不算什麼，但還是能避就避。

「巫術也很殘忍，」Uther告訴他，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。」

Arthur無法理解。他正在接受騎士訓練，只知道乾淨俐落的一劍帶來的榮耀。不論罪名為何，將人慢慢燒死沒有榮耀可言。父親錯了。但Uther永遠不會懂的。等Arthur登上王位，他也許會改變法律。他低頭看著火堆上的男人，希望火刑快點結束。

Uther轉頭叫僕人拿更多的酒來。他根本懶得看。

Arthur看著。看見火舌舔過那人的腳。看見鎖鏈突然消失。看見那人的眼睛閃出金色光芒，向國王舉起雙手。有什麼要衝著他們來了，直衝他的父親而來。Arthur撲身推開了Uther。他救了國王，卻救不了自己。

咒語剛擊中的瞬間什麼感覺也沒有。魔法使他騰空了幾秒鐘，待他一落地，疼痛便開始了。

「Arthur！」

他知道父親蹲在他身旁，Leon也在，兩人都一臉擔憂。有人大喊Gaius的名字，他聽見遠去的狂奔腳步聲。Arthur蜷起身子，腹部的劇痛傳遞到四肢，他忍不住嗚咽出聲。

「他的腿……」他聽見Leon驚呼。

腿很疼，感覺像被無形的力量扭轉拉扯直到變形。他試著把重量放在其中一隻腳好爬起來，但腿完全使不上力，要不是Leon接住他，他一定會摔倒在地。

「Arthur，別動。Gaius很快就到了。」

「發生什麼事了？天啊，好痛！」Arthur忍住一聲哭喊，又一陣強烈的拉扯感從腿部傳來。

「你被咒語擊中了。」

「叫它停下！抓住那巫師，讓它停下！」Arthur胡亂扯著Leon的肩膀，要他做點什麼，什麼都好。但Leon只低頭看著Arthur的身體，看著那突然無力變形的雙腿。接著他抬頭看向Arthur的臉，那一瞬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。雖然只有一瞬，但Arthur注意到了Leon的驚恐。

Arthur看得見自己扭曲變長的腿，太長，太畸形了。他看不見自己的臉，但臉也開始疼痛了。他伸手摸自己的頭，努力不恐慌失措。臉感覺垮垮的，手臂也開始痛了，一會兒後一隻過大的粗糙手掌出現在他眼前，手上抓著的東西看來非常像一把Arthur獨特的金髮。

「我怎麼了？」他喘道。Uther站在他身旁，他沒有Leon的自制力，他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反感。「父親，發生了什麼事？」

「那個巫師對你下了一個咒語，然後消失了。」他太快別開眼神了，轉頭向旁人說「Gaius在哪？叫他快點！」

Arthur再次掙扎著爬起來，Leon在旁幫他。這次阻止他的是Uther。

「待著別動。我們不能讓大家看見你如此脆弱的樣子。Gaius會有辦法的，在他來之前最好別輕舉妄動。有的人會……他們可能會誤會。別動就是了。啊，Gaius！」

年老的御醫踉蹌地進入視線。Gaius的外表會騙人，Arthur知道。他只是看起來蒼老，其實仍敏銳無比，必要時也能走得飛快。Arthur慶幸這個情況顯然值得Gaius用上最快速度，當又一波疼痛襲來，Gaius拔腿跑了過來。

「救我！」他喊道，Gaius一到他身旁，他便緊緊抓住御醫的手臂。Gaius從他小時候便照顧他，替他醫好了大大小小的傷口，甚至有一次是骨折的手臂。這次Gaius也會醫好他的。Gaius非醫好他不可。

Arthur並不怕死。他是個騎士，或說準備要當騎士，他們都知道死亡無可避免。但他要戰死在沙場上，而不是變形扭曲地死在城堡裡的石板地上。

他從沒見過Gaius神色如此凝重。Leon蹲在御醫身旁，說明著事情發生經過。國王只站在一旁，驚駭無比地瞪著Arthur看。

「一定有方法能反轉咒語。」Uther正在說，「我不管你怎麼做，Gaius，一定要讓他復原。」

復原……不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，Arthur知道他看得見的部分一定只是冰山一角。復原聽起來好像他已經不是人類了。

「這是某種變形咒。」Gaius說。「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。」

人群開始聚集。也許父親叫他不要輕舉妄動是正確的。不論貴族或僕人全盯著Arthur猛瞧，好像他是什麼怪胎秀。他再一次試著站起來，但又失敗了。全身像要散了一樣。

「有什麼好看的！」他吼道。

人們全都倒抽了一口氣。連Leon都被嚇著了。Uther後退一步，然後突然轉身，對群眾下命令。

「給我兒子一些空間。他喉嚨乾了，誰去拿水來。Gaius、Leon、Kay，留下。其他人全部離開。誰去叫廣場的人群解散！」

群眾還愣在那兒，Uther大吼一聲：「現在！」

陽台馬上就清空了。

「我怎麼了？」Arthur問Gaius。老人憂心忡忡地看著他，沒有回答。

「Leon？發生了什麼事？」

疼痛減輕了，但Arthur覺得這未必是好事。不管他中了什麼咒，大概已經完成了它的目的。Leon也沒回答他。父親遠遠站著，望著他。

「如何？治得了嗎？」Uther厲聲問Gaius。

「這是巫術，陛下。」

「我知道是巫術，你這笨蛋！所有人都看見了那雜種掙脫束縛並下了咒！我不要聽明顯的事實，我要你治好我兒子！」

大部分人面對暴怒的Uther都會馬上退縮，但Gaius顯然已習以為常，他只微微頷首便接著說下去。Arthur一直很佩服他這點。

「除非用魔法，否則咒語不太可能被破解。我會和Geoffrey一起盡力研究，但現在我能做的有限，只能盡量讓王子舒服些。」

「舒服？」Uther簡直要爆炸了。「舒服？！我兒子看起來舒服嗎！他看起來，你說，還像個人嗎？」

Arthur縮了一下，但似乎只有Gaius注意到。御醫同情地捏了下他的手，但Uther正在暴怒狀態，沒人能阻止得了他。

「看看他這副模樣，我要怎麼讓他見外國使節？再過一兩年我就要替他安排婚事，好讓我們和另一個王國結成同盟。看看他那張臉，哪門子國王會把女兒嫁給他？天啊，看看他，在我死了之後他要怎麼統治王國？」

「父親！」Arthur抗議道，但Uther只怒瞪著他。

「不要發出那種可怕的聲音！你聽起來像森林裡的野獸。不能好好說話就不要說！」

「我在說……」Arthur開口，但父王大吼著要他安靜。他照做了。

「陛下，這不是Arthur王子的錯。」Gaius替他說話。「我聽說，要不是他把您推開……」

Uther疲憊地揉揉眼睛，看得出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。Gaius大概是宮中唯一一個能讓國王從怒氣中冷靜下來的人。「我知道事情的發生經過。當然Arthur非常勇敢。他一直都非常勇敢。他現在也需要勇氣。」

Uther向前邁了一步，在兒子身旁蹲下。「Arthur，你聽得懂我嗎？」Arthur點點頭，知道現在最好別說話。「我很抱歉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，我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，就算讓巫師進入Camelot也在所不惜。但我們不能讓人民看見你這個樣子，所以你得先避人耳目一陣子。你搬去北塔住，那裡房間很大，也方便擋下不速之客。Sir Kay和Sir Leon會安排信得過的衛兵，Gaius也會協助你。」

上北塔的路是一道陡峭的樓梯。Arthur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爬上去，就算上去了，他也一定下不來。父親此舉和把他打進地牢沒兩樣。

「我走不了路。」他指出。「我要怎麼出來？」

「請不要發出那種聲音，Arthur。聽了心煩。」Uther起身離開。「Leon、Kay，帶他去北塔，並安排衛兵。不許任何人打擾王子，在他……」他看著兒子，Arthur覺得他眼中有一點厭惡。也許只是光線吧。他希望只是光線而已。「……在他現在的情形。Gaius，借一步說話。」

Uther已經走掉了。Gaius鼓勵地拍拍Arthur的手，然後起身追趕國王去了。留下Arthur和兩位騎士。

「好了，我們最好把這東西挪開。你抬腳。」Kay彎腰，將雙手穿過Arthur掖下。

Leon看起來很緊張。「我們怎麼知道有沒有弄痛他？他還能說話時說變形過程很痛。把他抬起來會不會害他更痛？」

「他現在不能說話了。」Kay指出。「所以我們不曉得。重點是，就算他不滿意，他也不能向國王抱怨嘛，對不對？說不定他的腦子和身體一樣融掉了。聽聽他發出的聲音就知道了。所以我們快點把他弄進塔裡，免得國王回來罵我們偷懶，把我們丟進地牢。」

Leon是個很年輕的騎士。Arthur不太確定，但Leon不可能比他大十歲以上，也許只比他大個幾歲。Kay年紀大多了，也較資深，Leon非聽他的話不可。不過他們抬起他時，Leon仍關心著Arthur。「痛不痛？痛就點頭。」

Arthur搖搖頭，Leon鬆了一口氣。

「你還是聽得懂？」

Arthur點頭。

「但不能說話。」

「我能說話！」Arthur說。「只是你們都聽不懂！」

「聽起來像青蛙呱呱叫。」Kay說。Leon瞪他，但Kay仍繼續說。「看起來也像青蛙，那雙腿。」

「Arthur聽得到你。」Leon指出。

「那又怎樣？你聽見老頭子說的話了，這是魔法，他醫不好。王子又能怎樣，跳到他父王面前，告訴他我態度很差嗎？你很行嘛，對不對，陛下？這個小混帳幾個月前向國王告我的狀，就因為訓練時輸給了我。好像我會輸給流鼻涕小鬼似的。」

「你作弊。」Arthur抗議，但看Kay勝利的眼神，他馬上明白他們聽見的是什麼。

「看吧？沒人聽得懂他說什麼。就算我們不小心把他掉到地上，他也不能拿我們怎樣，只能對國王搖搖頭。把腿抬起來，走了。」

Leon擔憂地看著Kay，接著搖搖頭。「不，我抬那一邊，你抬腳。他很重，我不想要你傷到背。」

Kay大笑，但還是移開了。「你只是怕我把寶貝王子的頭摔在樓梯上！他永遠當不成國王了，憑他這個樣子。」

「Gaius會找到辦法的。」

Kay高傲地哼了一聲，顯然不同意。他不怎麼溫柔地抬起Arthur變形的腿。「出發囉，小蛙。」

「Kay！」Leon射出一記警告的眼神，但Kay只聳了聳肩。

Arthur一直都挺喜歡Leon的，但從未像現在這麼喜歡他。這位年輕的騎士也許是他唯一的朋友了。被他們兩人抬著很丟臉，但總好過自己走。那雙畸形醜陋的腿使不上一點力氣。他恐慌地想，恐怕這一輩子再也沒辦法走路了。

往北塔的路很遠，兩位騎士停下來休息了幾次。Arthur注意到Kay每次都隨便把他往地上一丟，令他不禁感謝Leon的先見之明。

樓梯的部分更糟了，下寬上窄的螺旋設計，他根本不可能獨自下樓，尤其不可能用他完全不聽使喚的四肢下樓。

等他們抵達房間，Arthur有個可怕的預感，這地方以後就是他的家了。這裡大部分用做來訪貴族的客房，Arthur很少過來。格局是一間寬敞的主起居室連著一間較小的臥室。兩個房間都視野絕佳，能看見下面的廣場，但出入口只有那個螺旋梯。把他關在這裡再容易不過了。Arthur希望，而不是篤定，這不是他父親的目的。

他們一進房門，Kay便馬上扔下了他。Kay叫 Leon值第一班守衛，他自己則去安排班表。Arthur希望Kay不要太常來值班。他從沒認真思考過這件事，但他也希望自己沒惹毛Kay以外的騎士。身為王儲，他向來隨心所欲，雖然他從未故意欺負人，但他也知道自己時常做事不經大腦。

「你完全沒辦法站起來嗎，Arthur？」Leon問道。他被困住了，Arthur心想，他的任務還倒在門邊，Leon再強壯，也得狼狽地拖著Arthur走。

Arthur搖搖頭。只剩下這個溝通方法了。他連開口都省了。

「如果靠在我身上呢？」

Arthur盡力了。他們辛苦地穿過主起居室，進入臥房，主要是Leon拖著他走，但Arthur覺得自己也有出到一點力。他的腿古怪地彎曲著，很難讓它們派上任何用場。能坐在床上感覺好些了，至少不是癱在地上。費了一番力氣後，他們終於成功地讓Arthur靠在床頭板上坐著。他們努力讓他的腿伸直，接著Leon體貼地替他蓋上了被單。

接著Leon不知道還有什麼事該做，他愣愣地站在那兒，看來不太自在。

「Gaius應該快到了。」Leon說。

「Gaius早就說過他什麼也沒辦法做。」Arthur告訴他。從Leon的表情看來，他一個字也聽不懂。

「我……去看看他到了沒。馬上回來。」

Leon離開了，剩下Arthur孤單一人。他坐在那兒，看著自己變形的手腳，因為他也沒別的事好做了。手變形得沒有腿嚴重，但仍然又大又醜陋。握住羽毛筆會成為艱鉅的任務，更加阻礙了他的溝通能力。

塔裡很安靜，而且離Gaius和Leon出現大概還有很長的時間。Arthur很快發現，這就是他未來的生活。

= = =

Arthur Pendragon從來不是個安靜的人。他又哭又喊地降臨在世上，又哭又喊地索取任何他要的東西。

等他學會說話，他最喜歡說的就是「我要……」身為被寵壞的王位繼承人，自然是要什麼有什麼。和生前備受寵愛的母親神似的外貌更增長了他的優勢。

Arthur現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Ygraine了。

他的房間裡沒有鏡子，說是太重了扛不上來。但他仍能看見自己，從洗臉水裡，從偶爾要求的洗澡水裡，雖然笨拙的他每次洗澡總是弄得一團亂。Kay的形容和事實相去不遠。Arthur的四肢變得不自然地長，軀幹則拱起，讓他看來彎腰駝背，非常不吸引人。Arthur知道Kay會向騎士、向僕人，向任何一個Arthur曾得罪過的人大肆宣揚Arthur的新綽號。至少他不是綠的。

青蛙，他心想，應該要諳水性的。但Arthur在水裡卻表現得更差，澡盆裡沒東西可抓，他總是不停往水裡滑，直到被慌亂的僕人們拉起。如果不慎害王子淹死了，不知道會面臨多可怕的處罰。

說不定Uther會獎勵他們呢，Arthur心想。

他很少看見父親。起初Uther天天來，然後他開始找藉口，來訪的頻率下降到一週一次，一個月一次……

三年過去了，沒有任何治癒的跡象。

等Arthur滿十八歲時，他已經快半年沒見到父親了。雖然他常常從窗子看見父親騎馬經過廣場。國王是很忙的，忙到沒空探視他醜陋噁心的兒子，之類的，總之在他看來是這樣。

Arthur痛恨他的生活。痛恨自己無法和騎士們一起訓練，他甚至不被允許嘗試騎馬，也不能做任何一樣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視為理所當然的事。所有他喜歡的活動都離他而去。有時他坐在窗邊，看僕人們來來去去，喊著彼此的名字，笑著招手。他嫉妒他們每一個人。

Leon天天來看他，風雨無阻，向他報告今天訓練時發生的事。Leon通常待得不久，因為他從來不是個健談的人，單向對話對他來說有點困難。至少他願意來。但聽這些自己錯過的事，只讓Arthur心裡更難受。

Gaius是另一個天天來的人，他待得比較久。他給Arthur帶書。Arthur並不特別喜歡閱讀，但他也沒別的事好做。後來他發現自己大部分時候都坐在窗邊，讀遍所有Gaius給他帶的書。這些書裡偶而會有故事。他喜歡故事，所以把那些書留著好再讀一次。大部分書本都是乏味的紀錄和無聊的知識，但故事……他喜歡故事。

Gaius早先向他解釋過，他需要增強肌肉的力量，重新學習使用四肢，如此一來才能站起來走路。他是對的，Arthur能走路。他無法像Leon一樣走得英挺威武，而是半拖半拉，連Gaius都走得比他快。但至少他能自己走了。

能自由移動後Arthur自信心爆增，幾週後他決定挑戰樓梯。他死死抱著把手，龜速前進，意外的是他只滑倒了一兩次而已。等他抵達樓梯底部，他小小地歡呼了一聲，使得正在刷洗地板的女僕抬頭看他。她尖叫了。

她是新來的，非常年輕，不知道關於Arthur的事。後來他才知道，負責照顧他的僕人們都先被告知過他的情況，而且都較為資深，所以比較冷靜些。其實很多僕人以為他病了，或死了，有一些人甚至不知道國王有個兒子。

當晚他夢見了那個女孩，後來又夢見了好幾次。她看見他時表情的變化，她恐懼的叫喊聲。從此他再也沒下過樓梯。父親把他關起來是正確的。

所以他住在高塔裡，沒人看得見。他日日坐在窗邊，看著世界運轉。

Gaius為他煞費苦心。如Arthur猜想的，他笨拙的手握不住羽毛筆這麼纖細的東西，總是不小心把筆折斷，所以Gaius給他帶了炭筆和粉筆。等Arthur的控制力增加了，他發現寫在地板上更方便些。雖然慢到不行，又毫不優雅，但如此一來，他便能和Gaius及Leon溝通。

僕人們幾乎都不識字，他無法告訴他們有些食物對他來說特別不方便吃。他們全低著頭，事情一做完便馬上離開，而且總是不情願單獨上來。

連這些比較明理的僕人都認為他是個怪物。

這一切終將停止。如果真的沒有解藥(那時Arthur還抱著微弱的希望)，真正的問題會在Uther死後開始。Arthur是法定繼承人，但他這個樣子不可能登上王位。他知道自己會在時機逼近時被做掉，而某個比較像樣的遠親會繼承王位。至少他能結束這可悲乏味的人生。

有時他希望當初讓父親中咒就好了。當Uther好久、好久都不來看他，但Arthur能看見他和Morgana一起在廣場談笑風生……Princess Morgana，人們這樣叫她。她是貨真價實的繼承人，只缺名分。

他不怪Morgana。至少她還願意來看他，有時帶她漂亮的新女僕一起來。Gwen友善又活潑，心地善良，且沒有把Arthur當作該被騎士殺死的怪物。他有時望著在廣場上的Gwen，她和其中一個新騎士走得很近。這畫面有時令他難以承受。

Arthur從不奢望Gwen也和他那麼親密。看看自己，再看看她微笑的美麗臉龐，不用想也知道為什麼。令他難過的是那鐵一般的冰冷事實，再也不可能有人用同樣的愛慕眼神看他。他已從五大王國的黃金單身漢變成一文不值的怪人。

晚上他看著一對對親密依偎的情侶，或是單獨赴會的人影，偷偷溜過廣場。他再也不可能擁有這些體驗。沒人會愛他的。

他被世界遺忘了。

= = =

不論Arthur怎麼想，Uther Pendragon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兒子。

Arthur變形的樣貌的確令他無法正眼以對。很少父親像Uther一樣為兒子每個成長階段都驕傲無比。他快樂地看著Arthur在劍術上日益精進，Arthur第一次參加錦標賽就成功打贏好幾輪比賽，Uther驕傲得像Arthur得了冠軍似的。

Arthur會成為一個英明的國王，為Pendragon家族增光。如果沒中那個咒的話。

Uther命Geoffrey of Monmouth日夜鑽研。在那龐大的藏書中一定藏著答案，告訴他們該如何破除咒語。但Geoffrey什麼也沒找到。

對於魔法事件，Gaius通常都能神奇地端出解決方法，但這回他也無計可施。事情發生後Uther便偷偷告訴Gaius，不論他動用什麼手段，他都不會過問。Uther知道Gaius必要時仍能聯絡上一些巫師，他向來對此睜一眼閉一眼。Gaius對他忠心耿耿，且Uther沒那麼盲目，他知道Gaius擁有的魔法知識的價值。他現在只想要Arthur恢復原狀，但那超出了Gaius的能力。Uther知道Gaius視Arthur如己出，他會盡全力救Arthur的。

Uther高額懸賞那個巫師，要活抓，才能讓他反轉咒語。事實上Uther想把那人千刀萬剮，切得碎碎的丟去餵狗。但Gaius指出這樣對王子的困境毫無益處。總之，雖然時時派人去搜尋，但那巫師仍不見蹤影。

Gaius每天向Uther報告Arthur的進展，或說沒有進展，無一日遺漏。報告總是很短。

但事與願違，雖然Uther已盡了一切力量，那名巫師卻仍消聲匿跡，Arthur也仍未復元。在Albion，無法戰鬥的男人是統治不了國家的。Uther在戰火中奪下王座，他知道如果咒語不破除，Arthur的威權是維持不住的。Arthur已經成年，而Uther也不再年輕，有必要再指定一名繼承人。Morgana雖然身為女兒身，但足夠強勢，也足夠聰慧。她也擁有美貌，男人將為她而戰。雖然不想剝奪Arthur與生俱來的權利，但他別無選擇。至少Morgana會留他一條命。

他不知道這對Arthur而言，是不是真的仁慈。

今天是聽民眾請願的日子。可惜啊，要不是有事，他一定會去探望兒子的。明天再說吧。

= = =

又過了兩年。Gaius是個好醫生，但Arthur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。

他看著Gaius小心地量好一杯剛煮好的藥水。Arthur總是乖乖喝下，如果能治好，他什麼都願意做，但如果一點變化也沒有，他也不會驚訝。

「這次可能味道有點強烈。」Gaius警告他。Gaius的意思是，不管這次調出的藥水是什麼，一定超級難喝。Arthur還是接過了高腳杯，一口氣灌下。

「天啊，噁心死了！」Arthur喊道。

Gaius看起來有點愧疚。雖然有語言障礙，但想也知道Arthur剛說了什麼。「抱歉，但我不能放過任何可能性。你有感覺到什麼嗎？」

Arthur搖搖頭。他只覺得有點想吐，但這算是正常反應。Gaius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。

「好吧，繼續努力囉。我們會找到解藥的，Arthur。這不是永久的。」

Arthur不相信他。

「今天我收到一封老朋友的來信。」Gaius繼續說。他總是告訴Arthur今天發生的事。一開始Arthur興趣缺缺，但隨時間經過，Arthur自己的生活一成不變，他反而開始期待聽Gaius說些生活瑣事。老醫生的生活比他自己的有趣多了。所有人的生活都比他的有趣。「她好多年前照顧過我。」

Arthur抓起炭筆，在地上潦草地寫下：女朋友？

「老天，才不是呢。她是個很好的朋友。到時候你可不許對她兒子說這些話，她兒子要來當我的學徒。那孩子剛滿十八，比你小兩年。我會帶他一起上來，也許你會喜歡有個年輕人作伴。誰知道呢，也許他會突破盲點，找到能幫上你的法子。」

Arthur感到一陣妒意。對他而言，Gaius比Uther更像個父親。想到會有某個年輕人來占走Gaius的時間，他光聽就討厭。

就像Leon，老是在說那些新來的騎士。他們已經成為Leon的新朋友了。一開始他提到Percival，接著越來越常提到Lancelot和Gwaine。Gwaine聽起來很有個性，Leon似乎覺得他有點難管。Arthur倒覺得他好像很好玩。

幾個月前Sir Kay從馬上跌下來摔斷了腿。Kay認為是Gwaine的錯。不論是真是假，Arthur聽了又更喜歡這個Gwaine了。但他認為就算他們有機會認識，Gwaine也只會像其他人一樣厭惡他。

但Arthur不能向Gaius說這些。他聽老醫師滔滔不絕地說著某個根本不在國內的小村莊，他以前如何躲在那兒，藏在Hunith家裡，也就是那個男孩的母親。他告訴Arthur那孩子小時候的故事，說他多麼期待再見到他。

Arthur還不認識那個男孩，但他已經決定要討厭他了。

= = =

幾週後Gaius帶他的新學徒一起來到Arthur的塔。他的名字是Merlin，和某種鳥兒同名。Arthur不知道他待多久才會飛走。年輕的總是會離開。他們會盯著他看，太驚嚇或太好奇而無法做好手上的事。最後他們會覺得他的不幸太難以承受，於是離開。以現在的情況來說倒不是件壞事，因為Merlin會跟Arthur爭奪Gaius的注意力，那可不太妙。

Arthur早就看過Merlin了。他看見他跑過廣場，摔了一跤，把手上拿著的東西灑了一地。他也看見他跟在Gaius身後，御醫憤怒的聲音飄進Arthur的窗子。Merlin似乎又笨拙又粗心，Arthur一點也不期待認識他。可想而知，Arthur痛恨和陌生人見面，尤其痛恨冒失的傢伙。這個Merlin很可能是冒失大王。

Merlin送Arthur的晚餐來。Gaius希望這個工作以後能由他接手。

Arthur看著他把晚餐放在桌上，托盤傾斜的角度有些危險，食物沒翻在Arthur腿上真是個奇蹟。他長得瘦高個兒，長手長腳，一頭黑色亂髮，看看那對耳朵……

如果可以，Arthur會馬上答應和他交換身體。

他低頭看晚餐，發出了呻吟。

「我討厭豆子。大家幹嘛都給我拿豆子？」Arthur抱怨道。「如果廚子的手也長這樣，她也會討厭豆子的。實在太不方便吃了。」

Gaius沒理他。他只注意Arthur寫的字。這很傷人，但Arthur習慣了。幾年來從來沒人回應他，因為沒人聽得懂。

但Merlin一臉好奇地看著他。這Arthur也習慣了。每次有新僕人來，雖然並不常有新人，他們要不避開目光，要不直直盯著他看。畢竟你不是常有機會看見一個怪物人模人樣地坐在餐桌前，努力以良好的餐桌禮儀進食。再說他看起來幾乎不像人類，所以他們大概以為盯著看沒關係。他並不意外Merlin是那種喜歡盯著看的型。

「看得很高興嘛？」

男孩低下頭，顯然是尷尬了。他們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時總是這樣反應。通常他們會被嚇到，沒預料到他會發出那樣無法辨識的聲音。他希望Gaius像平常一樣一個人來就好。Gaius是少數對待他的態度仍如往常一樣的人。這個叫Merlin的傢伙剛到的幾天，Gaius沒上來看他，後來也缺席了幾次。他有別人要照顧，有別人占去了他的時間。Arthur簡直恨死那個男孩了。

Arthur把食物推到盤子邊緣，想把它堆成一堆，好用湯匙剷起來吃而不會弄得一團亂。他抬起頭，發現那男孩又在盯著他看了。

「我一定是你這輩子看過最醜的東西了！」Arthur吼道。他聽過僕人這麼說。大部分人等出了門才發表評論，以為他聽不見。但有一次，有個人直接在房間裡說了，在他的面前。

「你願意的話，我可以幫忙。」Merlin說，指著盤子。「我可以餵你吃。」

他們試過一次，父親指示一個女僕餵他。結果並不成功，只增加了他的屈辱感，他當然可以自己吃飯，不需要人餵。整個過程非常不愉快又難看，不單因為Arthur的動作不夠靈巧，更因為那個女僕顯然怕得要死，從頭到尾抖個不停。他們掉的食物說不定比平常還多。

他搖搖頭。他們至少看得懂這個。是，不是。他願意放棄一切好以是或否以外的方式溝通，而不必用他又大又笨拙的手艱辛地寫字。

「改變心意的話就說一聲。」男孩對他微笑，Arthur怒瞪著他。他受的苦已經夠多了，現在還得忍受這個白痴的取笑。

「Merlin！」至少Gaius聽出了那句話的冒犯之意。「對不起，陛下。他才剛來Camelot，他就是我提過的老朋友的兒子。我以為Hunith的孩子會更懂事呢！」他瞪著Merlin。

「我只是想幫忙！我以為……」

「去外面等我。」

男孩走到門邊，在那站著不走，看著他們兩人。Arthur覺得這樣很煩人。

「他還不走。」他對Gaius說。而Gaius當然聽不懂。

「站在這裡有什麼關係。」男孩不悅地喃喃自語。「如果我的手像那個樣子，我會想要別人幫忙的。」

「Merlin，外面的意思是門的另一邊。最好下樓去。」

「還以為那對大耳朵能第一次就聽清楚呢。」Arthur補上一句。

Merlin縮了一下，下意識地伸手碰了碰耳朵。「好意思批評別人長相。」他對Arthur說，然後走出了門。

Arthur震驚地瞪著關上的門好半晌，然後他站起身。

「等等！回來！」他看向Gaius，後者緊張了起來。「叫他回來！」

Gaius當然聽不懂。從來沒人聽得懂。只有那個男孩。Arthur要他回來，才能確定。

「Arthur，冷靜點，我不會再帶他來了。對不起。」Arthur意識到，Gaius只聽見那個男孩侮辱了他，而Arthur發出的是和平時一樣的沒有意義的聲音，只是比平時更大聲，更激動。當然他會以為Arthur生氣了。

Arthur走向門，他怪異彎曲的腿及拖拉、蹣跚的走路方式使他很難走得快。Gaius看出他要往哪去，變得更緊張了。

「陛下，我確定他沒有惡意的。請冷靜下來，你知道你父親不喜歡你下去。」

Arthur才不在乎父親怎麼想。Uther已經好幾個月沒上來了，好像根本忘記自己有個兒子似的。說不定對Uther來說，Arthur已經不存在了。他有時會想，父親是不是寧願那個巫師當初把他殺了。至少那樣，Arthur不會成為他的恥辱。

不幸的是Gaius並不理解他。他的體格無法擋下Arthur，所以他採取了在這個情況下最有效的對策。他以那個年紀來說驚人的速度移動，搶在Arthur前出了門，並上了鎖。

「Gaius，我只想和他說話！叫他回來！」

沒用的。Gaius聽到的只是無法理解的喊聲，他可能以為Arthur只是心情不好。

Arthur放棄了，他抓起炭筆，艱難地寫下留言給Gaius。希望Gaius快快回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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