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李屍朝鮮/屍戰朝鮮/Kingdom

◎李蒼/永信,但目前是pre-slash

◎我只是想看永信吃飯睡覺,憑什麼只有喪屍可以吃飽睡飽

望著一具具冰冷扭曲的屍體從湖裡撈出來,永信突然覺得好疲倦。

他跌坐在地上。疲倦和寒冷滲透了每一根骨頭,被怪物咬到的傷口雖然已包紮好但仍陣陣抽痛,而飢餓是他胃裡持續不斷的鈍痛,他覺得自己連一隻手指也舉不起來了。

世子邸下在大提學面前宣布放棄王位後,便離開了那個掛滿先王畫像的房間,說想自己思考一下,不讓任何人跟。永信不喜歡離開世子邸下身旁太久,陌生的宮殿危機四伏,永信不應該放鬆戒備。他原本打算來幫忙搬運屍體,但傷口太疼了,現在他只想呆坐在這裡曬曬太陽,就坐一會兒就好。過幾個小時他就去找世子邸下。

「喂!永信!」那個沒用的東萊府使在不遠處喊他,看來是來尋找他的。永信連回話的力氣也沒了,只愣愣的坐在地上望著他。

「喂,你還好吧?」趙範八已經走到他面前了。他的衣服也血跡斑斑,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。「這裡交給內禁衛來處理就好了,我們戰鬥了一天一夜,該休息了。」

「得幫忙才行。」永信向地上一排排的屍體胡亂比了比。「那麼多,得幫忙才行。」

「不睡覺不吃飯是幫不了任何人的。」趙範八強硬地把他拉起來。永信搖搖晃晃的走了兩步,「我們去哪裡?」

「你看看你,路都走不穩還想幫忙。」趙範八哼道。「我們去御營廳。」

「御營廳……去那裡做什麼?」

「你不知道嗎?我現在是御營大將了,中殿娘娘指派我的,她說……」

永信沒有辦法思考,他一言不發地跟在趙範八後頭走,聽他一路絮絮叨叨地說話,但什麼也沒聽進去。雖然從前在捉虎軍裡也常為了一隻老虎數日追蹤,不眠不休,但他從來沒有這麼疲倦過。連日在恐懼中戰鬥,恐怕是一放鬆下來,緊繃的身體馬上要垮了。

他們走過幾個長廊,跨過幾個門檻,穿過了幾個房間。突然之間,他就被範八按進了一張椅子。

趙範八喊了幾個宮女去張羅食物和乾淨衣服,她們全驚惶失措,想追問宮裡發生了什麼事。永信抬頭打量四周,這裡窗明几淨,井然有序,沒有被怪物影響。想必在恍惚中他已經離開正殿附近了。

有人在他面前放了一碗湯飯,接著是魚乾、泡菜、醃黃瓜等配菜。永信撲上去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,等到吃了一半,他才抬起頭,看見趙範八以一樣洶湧彭湃的熱情在消滅面前的食物。

「你笑什麼?」趙範八說。

「大人明明貴為御營大將,吃相還真粗魯呢。」永信揶揄他。

「什……誰准你這樣講話的!無禮的傢伙!」趙範八喊道,但他臉上也出現了笑容。

坐在官廳昂貴的椅子上,渾身是血地和貴族同桌吃飯,荒謬感顯然讓永信失去了對禮節的正常判斷。但在這噩夢般的日子裡,笑容簡直像黃金一樣珍貴。也許沒禮貌也不是什麼壞事。

飯後永信被帶到一個布置簡單的客房,清洗身體,換上乾淨衣服後,他在溫暖的被褥中沉沉睡去。像一顆被丟進海中的石頭一般,深深地沉進漆黑的酣眠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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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信一睡就是三天三夜,且發起了高燒。他偶而迷迷糊糊地醒來,床邊總有茶水和食物,傷口也被重新包紮過。他隱約記得某次睜開眼睛,看見世子坐在他的床邊,擔憂地望著他,大概是夢境吧。

在斷斷續續的昏睡和發熱中,他已分不清夢境和真實。他回到了暗夜的湖面上,被怪物的利齒咬進血肉,一口又一口,疼痛如火燒;他在尚州的深林中,緊握著火槍追蹤一隻兇猛的老虎,凍得牙齒打顫、不停發抖;他在持律軒裡用粗麻繩給孩子們紮一顆球,徐菲不高興地說「傷口感染了,為什麼受這麼多傷還到處走動,你真以為你是鐵打的」;他在邑城的沼澤上,奮力把怪物踢下脆弱的竹筏;世子的聲音說「好好休息吧」,溫柔的手指撫過他的前額;他在暗夜的湖面上,望著怪物咬進了世子的肩膀……

永信呻吟著從床上驚醒,手腳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輕飄飄的。休息太久了,他默默責備自己,他不該離開世子這麼久。宮中的怪物還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,危機尚未解除,他卻呼呼大睡,這像話嗎。他慢慢起身,走出屋外,對著清晨的陽光伸了個懶腰。傷口不那麼疼了,但身體仍感覺虛弱僵硬。

他應該先跟收留他的範八說一聲。

「大人還在睡嗎?」他詢問路過的宮女。

「是,但大人吩咐過,待您體力恢復,請和大人一同用膳。」宮女柔聲回答,好奇地打量他。

用膳咧。永信哼了一聲。「我隨便吃吃就好了。」

顯然宮女不可能聽他的,一小時後,永信望著津津有味吃著早飯的範八,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。

「我現在才知道大人的吃相和疲累程度沒有關係的啊。」

「大膽!」範八作勢拿水果丟他。

睡足了覺,又好好吃了早飯,永信覺得身體恢復了不少。他告訴範八這點,並謝謝他的照顧。

「別這麼說,你不只一次救了我的命,我欠你太多了。」範八說,「我想問問,你接下來打算如何?」

「不知道。」永信聳了聳肩,「回尚州吧。」

「不想留在邸下身旁嗎?」範八露出意外的表情。

永信望著他關切的眼神,心中隱隱刺痛。

「這裡有禁衛軍,有翊衛司,還有一大堆官兵保護他。我只是個……會用火槍的百姓而已。」

「但你……不想留下來嗎?」

想。太想了。永信搖搖頭,垂下目光。「想又如何。我有什麼用處。」

「永信!你知道他很信任你。也很關心你。」

永信嘆了一口氣。也許邸下信任他,也許也關心他。但那是在混亂中逼不得已的選擇,如果他的左翊衛還在,根本輪不到永信跟在他身旁。

「你也加入禁衛軍不就得了?」範八提議。

「那要通過武官考試的吧?我不識字,考不了。」永信搖搖頭。

他們沉默地咀嚼著,宮女殷勤地替他們添茶,永信從沒喝過如此佳茗,芬芳的香氣縈繞著他的呼吸。這一定是種在美麗的茶園裡的美麗葉子,比起來他平時喝的簡直是路邊的茶梗。他捧著杯子,閉上眼睛享受美妙的熱氣。範八一直若有所思地望著他。

「在你昏睡不醒的時候,邸下來看過你。不只一次。」範八終於開口,「永信啊,雖然我認識邸下沒有比你久,但我知道像他那樣地位的人不會隨意探望任何一個受傷的兵卒的。如果你認為你只是個不重要的百姓,那你就錯了。就算頭上沒有漂亮帽子,對他來說,你絕對比任何一個官兵重要得多。他絕對是把你放在心上的。」

永信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好。

===TBC===