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erlin比了比那散發柔和亮光的聖誕樹，上面滿是華美的聖誕飾品和閃閃發亮的金絲。「我只是在開那棵舊樹的玩笑，Morgana突然──反應很大。她說我說得對，黑色聖誕樹會讓David留下陰影，害他四十歲時得去做心理治療，我根本不是這麼說的，但──」

= = =

 

「對不起。」稍晚他們一起坐在點亮的聖誕樹下時，Merlin說。Morgana和Gaius去睡了，David在樓上睡覺。嬰兒監聽器──也是Morgana今天買來的東西之一，因為她聽到Merlin沒有這個，大吃一驚──擺在桌上，要是David醒了，他們可以用這個聽到。

「為了什麼？」Arthur問道，望著Merlin。他正啜飲著一杯火熱托迪*，Merlin聞得到空氣中的威士忌氣味。

Hot toddy: 熱威士忌加糖和香料的喝法

Merlin比了比那散發柔和亮光的聖誕樹，上面滿是華美的聖誕飾品和閃閃發亮的金絲。「我只是在開那棵舊樹的玩笑，Morgana突然──反應很大。她說我說得對，黑色聖誕樹會讓David留下陰影，害他四十歲時得去做心理治療，我根本不是這麼說的，但──」

出乎Merlin的意料，Arthur笑了。「別擔心，」他說，「我很清楚Morgana是怎樣的人。她行動起來破壞力驚人。」他停了下。「但不只如此。你和David就好像催化劑，讓我們動起來，幫我們──」他停下，搖了搖頭。「算了。我累了，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。」

Merlin不理會自己怦怦作響的心跳，及腦中那個叫他不要陷太深的聲音。「你爸不會喜歡這棵樹的，對吧？」他柔聲問道。

「不，我想他不會喜歡的。」Arthur說，並喝了一口飲料。「他從不說她的事。所有她的事我都是聽Gaius說的。」

「就是他把那些飾品搬下來的。」

Arthur轉頭凝望著聖誕樹。「我父親一直留著那些飾品。我想這有它的意義在。」

「是啊。」Merlin同意道。在聖誕樹的柔和光線中，Arthur的皮膚好像鍍上了一層光暈。Merlin努力管住自己的手，別伸手去碰他的臉頰。

當然，Arthur恰恰選在這時候回頭看他。他一定是從Merlin的表情中讀出了什麼，因為他眉心微微皺起，好像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一樣。然後他挑起眉毛，Merlin覺得自己的臉頰在發熱。

「我大概該──」Merlin開口，在沙發上動了動。但他還沒來得及起身，Arthur伸出沒拿酒杯的那隻手，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
「Merlin？」Arthur問道，好像他的名字就是個待解的謎團。

「Arthur，別──喔，踏馬的。」Merlin嘆道，傾身輕輕地吻上了Arthur的嘴唇。

Arthur的嘴僵住了，Merlin在那一瞬間想著，操，我犯了大錯，然後Arthur側過頭，手攀上Merlin的手臂，撫上他的脖子。Merlin鬆了一口氣，呻吟著加深了這個吻，品嘗著Arthur唇上甜蜜的酒香。他伸出一隻手捧著Arthur的臉頰，發現他的皮膚就像他想像的一般溫暖。

Merlin不確定哪一個人先退開的，也許他們同時產生了這個念頭。這個吻軋然而止，Arthur退開來，雙眼圓睜。Merlin赫然發現，這是恐慌中的人才會有的表情。

「所以，」Merlin喃喃地說，「也許不是個好主意，是嗎？」

「別誤會了。那很──呃，很好。」Arthur試圖說，「只是這樣會──」

「有點複雜。」Merlin接話。

Arthur點點頭。「沒錯。再說，我們又沒有任何──」

「──共同點。」Merlin替他說完。「我是說，除了──」

「David，」Arthur接上，「而且就像你說的，這個情況是暫時的。」

「對。」Merlin低聲說。「我的確這麼說過，對呀。」

「你是對的。」Arthur加重了語氣說。「最好別投入太多感情。」

「對。」Merlin又說。「有道理。照顧嬰兒──會讓人感情豐富。我們得記住這只是──荷爾蒙。」Arthur盯著他看，Merlin擺了擺手。「好啦，不完全是荷爾蒙，不過──這是──」

「不，我懂你的意思，」Arthur僵硬地說，別過頭把酒一飲而盡。

「好吧。」Merlin困窘地說，「我該睡了。David再過兩個小時左右又會醒了。」他跳起來，好像沙發突然著了火似的。

「好的。」Arthur說，抬頭看他，然後又移開了視線。「那麼，晚安了。」

「晚安。」Merlin說，逃離了房間，心裡糾成一團。今晚他是不可能睡得著的。

 

*~*~*~*~*~*~*~*~*~*~*~*

 

Uther週三晚上從歐洲大陸回來後，看了那棵樹一眼，然後沉默地上了樓，沒對Morgana和Arthur說話。

「挺順利的。」Morgana快活地說。Gwen邀請Merlin去吃晚餐，Morgana自願照顧David。Arthur也想自願，但又想起他不該投入太多感情。但他還是坐在Morgana身旁，看著她餵David，替他拍嗝、換衣服，一起玩耍。寶寶躺在沙發上，Morgana身旁，高高舉著雙腳，入迷地看著自己穿著襪子的腳趾。

「你不是真的以為他會反應多良好，是吧？」Arthur從筆電中抬起頭問道，他正在為最新的銷售報告做筆記。再兩天就是聖誕節了，看來結果會不錯。業績並不值得大吹大擂，但也不是他們原先害怕的災難一場。擔心了幾個月之後，Arthur終於開始覺得卸下了重擔。但他沒感到預期的喜悅和放鬆，而是異常地心神不寧。

「不，應該沒有。」Morgana在說話，Arthur逼自己回到現實。「我該替他難過的，但我並不。從我父親說過的來看，你媽是個很棒的女人，他不該像那樣抹消有關她的回憶。」

「你要是像他那樣失去重要的人，就會多點同理心了。」Arthur對自己粗魯的語氣皺起了眉，Morgana臉色變得蒼白。

「我那樣想過，Arthur，」Morgana柔聲說。「但他對她絕口不提，對你也沒有任何好處，不是嗎？」

David挑這個時候開心地尖叫，並向Arthur揮舞手臂。Arthur向他微笑，但笑容很快又消失了。

「你最近怎麼回事？」Morgana問道。「你為什麼不陪David玩了？」

Arthur搖搖頭。「別問了，Morgana。」他說。她吸氣準備反駁他，Arthur對上了她的視線。「拜託。」

「Arthur──」

「我──我得打電話到紐約。」Arthur說謊，他合上筆電。「明天見。」他跑上樓，驚恐於自己發緊的喉頭和胸口，及心裡那個要他現在就下樓回到David身邊的聲音，他想到自己和Merlin才吻了幾秒，他卻花了好幾個小時回味那個吻。

上帝救救他，他想要這一切，想要得不知如何是好。

當他經過父親半掩的書房前時，他默默祈禱自己不會被注意到。

「Arthur？」

Arthur閉了下眼睛，把筆電放在走廊的桌上，並強迫自己走進Uther的書房。「是的，父親？」

Uther坐在椅子上，手裡拿著一杯威士忌，領帶已拿下。他示意Arthur坐下，並問他要不要喝杯酒，Arthur婉拒了。

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，但Arthur決定不先開口。畢竟是Uther叫住他的。雖然樹不是他買的，但有必要的話他會替Morgana和Gaius說話。

但當Uther終於開口，他說的話卻完全出乎Arthur意料之外。

「我想我一直不是個好父親。」

Arthur努力不讓震驚顯露在臉上，但他知道自己大概沒成功。「我不──這麼想。」

「我知道，因為你一直是個我不配擁有的好兒子。」Uther粗聲說，「但還是一樣，我原可做得更好，我應該做得更好。我知道現在對你來說已經沒有差別了，但我還是要說聲對不起。」

Arthur目瞪口呆地看著他。「我──不是的。對我來說有差別。」

Uther悲傷地搖搖頭。「我看見你和那孩子相處的樣子，勾起我好多回憶，有好的，也有壞的。有太多事我本可改變，也有太多事千金不換。」

Arthur被嚇壞了，他感到眼淚湧起。「那我呢？」他輕聲說。

Uther大惑不解地皺著眉。「什麼──」

「我是說，」Arthur沙啞地說，「我是你想改變的其中一件事嗎？你希望我從來沒出生過嗎？」

Uther看來像被Arthur揍了一拳。「天啊，Arthur，不。我保證，絕對不是的。」

Arthur揉揉眼睛。「好吧。」他喃喃地說。「那就──呃，那就好。」他起身。「抱歉，是不是──」

Uther清清喉嚨。「是的，這就是我想說的──」

Arthur點點頭，轉身走向門。

「Arthur，我──那個孩子……」

Arthur沒回頭。「爸，拜託。」他說，緊緊閉上雙眼。「我不想討論David的事。不是現在。」

「我只是要說，」Uther低聲說，「我為你感到非常驕傲。你是個很棒的父親。」

Arthur張開眼睛瞪著面前的門板。他知道自己該回話，提醒父親那孩子並不是他的，明確告訴他他並沒有當爺爺。

但這一瞬間，他想要那變成事實。而在這一瞬間，他感覺幸福美好。

「謝謝。」他說，微微轉過身，對父親擠出一個微笑，然後走出了房間。

 

*~*~*~*~*~*~*~*~*~*~*~*

 

「我，呃，」喝了一杯自己帶來的酒壯膽後，Merlin開口說， 「我昨晚吻了Arthur。」

「你吻了Arthur。」Gwen目瞪口呆地重覆道。

「是呀。」Merlin咕噥道，又喝了一口酒。

Gwen挑起眉毛。「怎麼樣？」

「棒透了。但也是一場大災難。」

「什麼大災難？」Lancelot問道，端著沙拉從廚房走出來。

「Merlin吻了Arthur。」Gwen說，Lance把碗放下，開始給大家分沙拉。

「歡呼吧。」Merlin悶悶地說。

「拜託，我們都是朋友。」Gwen哄著他，Lance在她身旁坐下，她伸手環住他的肩膀。「Lance一定也吻過幾個不該吻的人。」

「喔，上百個。」Lance笑著說。Gwen睜圓了眼睛，佯怒地扯著他的耳朵。

「所以你也認為我不該吻他囉？」Merlin問道。

Gwen嘆了一口氣。「Merlin。你自己覺得該怎麼做呢？」

「我不知道，」Merlin說，用叉子戳著沙拉。「我是說，這樣會太複雜不是嗎？我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那麼喜歡David，當我看著Arthur和寶寶在一起的時候，我分不清楚到底是因為他，還是──你知道，他和David在一起的樣子。等David被送走了──」Merlin吞嚥了下，驚訝於這件事有多難說出口，「──那我們對彼此來說又是什麼？」

「喔，Merlin，」Gwen柔聲說，「也許你想太多了？我是說，Arthur和David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變個人呀，他仍然是Arthur。所以如果你喜歡他──」

「那就上吧，」Lancelot插嘴。「畢竟，猶豫不決的人沒辦法抱得美人歸……呃，抱得紳士歸。」

Gwen給了Lance一個眼神，意思是你完全是個傻瓜但我還是愛你。Merlin倒抽了一口氣，因為他發現自己有多麼嚮往也能從某個誰那裡得到一個這樣的眼神。

喔，去他的某個誰。

「好啦，」他說，「事情真的沒那麼簡單，好嗎？通常對方也該有所表示的。」

Gwen皺眉。「他對你沒感覺嗎？」

「我不知道，」Merlin含著滿嘴沙拉說，「他有點──嚇到了。我們都是，其實。」

「喔Merlin，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？」Gwen甜蜜地說，拍拍他的手臂。「這代表你們天造地設。」

「哈哈。」Merlin說，Lance憋住一聲竊笑。

「說真的，親愛的，」Gwen說，「Lance說得對。為了你自己好，你該弄清楚你和Arthur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。」

「我就怕你這樣講。」Merlin嘆道，垂下了頭。

「把沙拉吃掉，對你身體好。」Gwen命令道。

「好的媽咪。」Merlin說，但露出了笑容。

 

*~*~*~*~*~*~*~*~*~*~*~*

 

隔天就是平安夜了，Arthur和前四年一樣盡責地和Morgana及父親一起坐車到店裡。一路上平靜無波，他們三人討論著Uther在蘇黎世的會議結果。但Arthur早該猜到好時光持續不了多久。

「所以，Merlin會和我們一起吃聖誕晚餐嗎？」Morgana問道，司機駛過早晨的車流，再過幾個街區就到百貨公司了。

Arthur僵住了。他真的沒想到這件事，他該放Merlin假，讓他回家過節的。他得馬上給Merlin打電話──

「Arthur？」Morgana問道。

「我不知道，」Arthur板著臉說。「我待會問。」

「不必麻煩了，我問過了。」Morgana伶俐地說。「Merlin說他通常回家和他媽媽一起過聖誕，所以我給他放了兩天假。」

「謝謝你。」Arthur空洞地說。他早該猜到Merlin不會和他們一起過聖誕，但他還是覺得很失望。

「不客氣，親愛的。」她甜甜地說。「打起精神來，至少你可以多花點時間和David在一起。」

Arthur回以一記眼刀，但她只笑了笑。

接下來Arthur並沒有過得比較順利，到了十一點他已經放棄了。他沒辦法專心工作，腦中不停浮現瘋狂的畫面，想像著他和Merlin一起扶養David，開心地看他日漸成長。當他開始想像David在一個秋日在後花園搖搖擺擺地學步，他知道自己在辦公室已經坐不住了。

他不知怎地到了Soho，他懷疑自己搭了地鐵，但又不太確定。他在街上亂晃，最後走進樂施會商店(Oxfam shop)。他給David挑了一些品質不錯的玩具和幾件衣服，但不知給Merlin買什麼好。他站在一條走道中間看著顏色亮麗的圍巾，覺得絕望得要死。這時一位店員走向他，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。

「需要幫忙嗎？」她問道。

「我不知道。」Arthur說，「我在替一個──朋友找禮物。他──」Arthur停下，不知怎麼用寥寥數語形容Merlin。「他很難挑禮物。」

「您考慮過我們的慈善禮物嗎(Unwrapped Gift)？」店員問道。

Arthur搖搖頭。「沒有。我在哪裡可以找到？」

店員笑得更開了。「它們不在架子上，您可以來一下櫃台嗎？我有一本目錄可以給您參考。」

一段時間後，Arthur搭地鐵去了另一間店，這間店他熟悉得多。Mrs. Haddad擁抱歡迎他，他也以同樣的熱情回應了擁抱，等他們放開對方，她的笑容如此慈愛，令他想馬上撲回她懷裡。

「你看起來很累，Arthur。」她說，他們在店後面一個小桌子旁坐下。「你最近工作太辛苦了。」

「我──呃。不只是工作的關係。」他聽見自己這麼說，「我有──這說來話長，我有了個孩子。」

「你結婚了沒告訴我？」Mrs. Haddad不高興地問道。

「不，我沒結婚。就是──我說過這說來話長沒有？」Arthur可憐兮兮地說，揉著脖子。「不過他──他叫做David，他──」Arthur露出微笑，「──真的很不可思議。」

Mrs. Haddad回以笑容，拍拍他的手。「你會帶他來看我，對吧？」

「我會，」Arthur答道，「很快就來，我保證。」

他在快兩點時回到店裡，離打烊只剩一小時。秘書將他攔了下來。

「Arthur，有位Ms. Brightwood打來，她請你儘快回電。」

Arthur的心直墜谷底。「謝謝你，Owain。」他說，接過回電訊息。他走進辦公室，關上門，在位子上整整坐了五分鐘，才終於拿起電話。

「Mr. Pendragon，哈囉。」Ms. Brightwood說，「祝你聖誕快樂。」

「聖誕快樂，」Arthur答道，試著保持聲音穩定，但大概沒成功。

「我很高興能在佳節給你帶來好消息。我們替寶寶找到了收養家庭。」

David，Arthur想說。他的名字是David。

「那真是太好了。」他說，「他們──什麼時候會準備好？」

「隨時可以，」Ms. Brightwood高興地說。「不過，我知道我通知得很突然，所以我能理解如果你沒辦法今晚就送寶寶來。聖誕過後的星期一可以嗎？我們可以十一點在我辦公室見面，處理一下手續。Mr. Emrys必須到場，因為他是正式的照顧者，但你是他的雇主，所以我決定先通知你。」

「不必通知Merlin，」Arthur以最平板的語氣說。「我今晚告訴他。」

「謝謝你。」Ms. Brightwood說。「我今天有好幾通電話要打，你替我省下了時間。」

「樂意為之。」

「那麼，我們過完節後見。保重，祝一切順心。」

「你也是。」Arthur說。

他真為自己感到驕傲。他掛上電話後才開始發抖。
===TBC===

下一更有限制級內容，會鎖，密碼見abou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