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ating: explicit
relationship: Arthur / Merlin
warnings: Graphic description of violence(暴力描寫), Rape/ Non-con(非自願性行為)
additional tags: modern AU with magic, hurt/comfort, kid fic, prostitution, crime & law

作者：ZairaA
譯者：Nolanda

LINK: http://archiveofourown.org/works/902073/chapters/1744273



 

Arthur雖然是個律師，但有時候他討厭法律。他尤其痛恨和巫師相關的法律，這也是他總對Morgana的潑辣惡毒睜一眼閉一眼的原因。Arthur接過類似的案子，知道事情不會太順利，但他仍然挫敗得要死煩躁得要命。他耗了大半天只為了確保自己能替Merlin辯護，更別提過程中一堆鳥事。Arthur每次接巫師的案子就免不了一場公文大戰，但這次情況又更糟。

Arthur知道他把自己操過頭了，但他仍無法從終於找到Merlin的震撼中回過神來，過度工作或許是他應對的方法。原本他早已放棄再見Merlin一面的希望。Arthur將自己的情緒波動歸因於睡眠不足，他仍然不懂，無法理解昨晚見到的那個男人和Merlin怎麼會是同一個人。

~ Merlin和Miss Hunith的到來完全改變了Arthur的生活。不只如此，也改變了Arthur本身。在那之前，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父親的肯定，雖然他現在仍然渴望受父親肯定，但父親常常不在，而Miss Hunith和Merlin卻一直在他身邊。

Miss Hunith讓屋子裡充滿溫暖和笑容，Arthur從來不知道家裡少了這些，而且是免費發放呢。早上雖然得上課，但Miss Hunith有辦法把課程變得有趣。她除了給他上課之外，也鼓勵他讀課外書或是畫圖。

她第一次摸摸他的臉蛋並對他微笑，稱讚他表現得很棒時，Arthur呆坐在椅子上，似乎過了一個鐘頭仍能感覺她溫柔的手指撫過他的皮膚。從來沒有人這樣觸碰過他，他討厭了Merlin一下子因為他一直被她深愛，卻沒有人這樣愛過Arthur。

Merlin剛和母親一起搬進來時，Arthur下定決心要討厭Merlin，希望有一天能擺脫他。但Merlin卻完全出乎Arthur的預料。

Arthur一直是個孤單的孩子。不論在托兒所或小學裡都沒交上什麼朋友。其他孩子覺得他很奇怪，他太彬彬有禮，太衣冠楚楚。Arthur也覺得彆扭，因為他不能理解其他孩子的互動。他們聊的電視節目是Arthur被禁止看的，而Arthur有興趣的話題他們又完全不懂，像是歷史、傳奇、冒險故事等等。

接著，Merlin平空出現了，他雖然比Arthur小一歲半，和Arthur有許多不同點，但他懂Arthur講的事情，他理解Arthur點子裡的精彩之處，而且所有好玩的遊戲有了玩伴之後都變得更好玩。Merlin和Arthur擁有一樣的喜好，他能像隻猴子般爬樹，如野兔般奔跑，當他們在草地上翻滾玩鬧時，他會轉向Arthur，臉上掛著開懷的笑容，令Arthur情不自禁回以微笑。

即便如此，Merlin仍是個沒用的扈從，他成天滿嘴牢騷，抱怨他為何不能當騎士，儘管答案再明顯不過。

「騎士都很強壯，Merlin，你太瘦了。再說，騎士都沒有像茶壺把手一樣的耳朵。」

Arthur認為這理由再合理不過，所以真的嚇了一大跳，當Merlin瞪著他，把那把他應該要擦亮的劍丟在地上，然後跺著腳回到屋子裡。

Merlin有時令人猜不透。他會在最莫名的場合變得慍怒而頑強。然後，突然有一天，Merlin變了。他不再對Arthur笑得好像Arthur是巧克力布丁以外他最喜歡的事情。他不再和他一起四處冒險遊戲。他看著Arthur時總面有慍色地瞪著他，Arthur完全摸不清頭緒。

新的學年開始了，Arthur想念Miss Hunith給他上的課，即使他總覺得有點不公平，因為他學習亨利八世的歷史時Merlin可以在一邊看圖畫書。他雖然下午和週末不用去上學，但在家的時間變得一點也不快活。Arthur想念Merlin，而這感覺讓他惱怒。Merlin應該要很高興Arthur願意和他這種小孩子玩，但他卻一點也不高興。而Arthur每次討開心果冰淇淋吃，他就更不高興了。Arthur明知道Merlin討厭那口味的。

如果湖上那件事沒發生的話，他倆的友誼說不定還沒真的開始就要結束了。這是好一陣子以來Merlin第一次想要和Arthur玩，Arthur高興得不在乎跑到結冰的湖面上去到底是人笨還是不要命。

然後事情發生了。前一秒Merlin還開懷大笑著，下一秒他就不見了。只見一窪黑暗的湖水上一圈圈的漣漪，Merlin跌進湖裡去了。

這是Arthur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刻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Merlin拖出水面的。Merlin好重，真的真的好重。Arthur緊緊抱著他，瘋狂搖著他，努力安慰他。因為這全是Arthur的錯。他是年紀較大的那個，他要負責保護Merlin。

事後Merlin來向他道歉，Arthur才發現這是個陰謀。Merlin想報復他開心果冰淇淋的事。

「但我又不想要擺脫你！」Arthur喊道。「我……我沒有扈從就當不了騎士啊。」

然後那Merlin臉上熟悉的笑容回來了，笑得像臉要裂成兩半一樣大大的笑容。Arthur只覺得胃打結心跳加快。

「那麼，Sir Artus，」Merlin說，仍然咧嘴笑著，「我將很樂意侍奉您，直到我生命終結的那天！」~

往事歷歷在目。Arthur記得Merlin小時候說過的那些話，且Arthur深信不疑Merlin會永遠在他身邊。Arthur當時還小，但如今仍有個聲音總在他耳中低語，告訴他這是命中注定，Merlin是屬於他的。Arthur搖搖頭，打消這個傻氣的想法。他還有一件該做的事。

他駛向Aredian的別墅，那是一幢帶鐵門的豪宅。他無權來此，但他想要看看案發現場。這是那個混帳傷害Merlin的地方，也是Merlin反擊的地方。

他按了門鈴，一個年輕的印度女人來應門。她顯然是Aredian的管家，他告知來意，而她讓他進了門。有時候當個衣冠楚楚的金髮男人也有它的好處。Arthur工作時靠的是魅力和手段來得到他想要的。

那女人讓他自己看，Arthur四處檢視著。Aredian的房子像個墓穴，但也許只是最近的事件使然。他望著階梯，能想像Merlin拾級而上，向命運屈服。當他走過起居室時，他得握緊拳頭，Merlin空洞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。

我們在起居室裡做了。

他想知道在哪，怎麼做，然後他感到有些可恥，但又說服自己這是工作需要。他必須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，才能說服陪審團。

他走進寢室，那裡簡直是個災區。房間像被陣旋風捲過，所有東西被連根拔起再丟下，紙張和衣物遍地都是，打碎的瓶瓶罐罐在木板地上反射著亮光。房裡原有張床，現已成了一堆廢木材，Arthur看見其中一根床柱上懸掛著一條被切斷的繩索。他閉上眼睛，但關不掉他眼前浮現的畫面。想起Merlin脆弱地縮起身體的模樣，他只能吞下喉中的酸楚。

他離開眼前慘不忍睹的房間，去找管家談話。大部分情況，管家們管的不只是主人的財產，Arthur真正需要的是Aredian不為人知的秘密。

= = = = =

隔天國務卿被謀殺的新聞像炸彈般爆開了，各家報紙以頭條版面爭相報導。記者們為了獨家新聞搶破頭，而Arthur將為當場被逮住的巫師辯護的消息不知怎地走漏了風聲。

那天早上，他們像群蒼蠅般一湧而上，將正要走上蘇格蘭場台階的Arthur層層包圍，將麥克風往他臉上推，Arthur不禁皺眉。

「Mr. Pendragon，你將再度為巫師辯護──這次還是殺人兇手！這對你來說有特殊意義嗎？」

「被害人是你父親的好友，也是政府高層，對此你的父親有何想法？」

「Mr. Pendragon，你的客戶真的是個男妓嗎？」

Arthur昂首擠出人潮，連句「不予置評」都沒說。

「該死的魔法迷。」當他推開門正要進去時，他聽見有人低聲說，他轉過身來怒氣騰騰地瞪著他們。

「是的，我將為Mr. Emerson辯護。我這麼做是因為這是我應做的，而我操他媽的不在乎其他人怎麼說！他遭遇了極大的不公──比我國魔法族群的境遇更糟──而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幫助他。現在，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話，我還有正事要忙。」

他搭上往四樓的電梯時低聲咒罵著。一定是睡眠不足害的。他通常不會失控，尤其不會在媒體前如此，但他的眼窩深處隱隱地頭痛著，而且他開始擔心，真的很擔心。這些嗜血的三流作家早就把Merlin當做完美的墮落巫師典範，他們會將他生吞活剝的。

他挺起胸膛，做了個深呼吸，然後走進指揮中心找Leon。他現在需要專注於案件本身──搜集資料好追根究底。因為這整個案子有些弔詭之處，Arthur要將它查得水落石出。

= = = = =

Arthur在咖啡機旁找到了Leon，後者見到他顯然鬆了一口氣。

「謝天謝地，你終於來了。我們出去喝杯咖啡？這鬼東西難喝死了。」

Arthur覺得Leon是預謀好的，但他隨它去了。Leon想出去談或許有他的用意。

他們去了街角的咖啡廳。那家店既不是大連鎖店，現在的時段人也不多。他們點了飲料──黑咖啡，謝謝關心，因為他們可不是女孩兒──選了一個偏僻的位子。

「所以，」Leon坐下，將長腿在桌下伸直。「你有什麼新消息嗎？」

Arthur苦笑。「這是我要問的。」

Leon聳聳肩。「可能吧，但我了解你。你不相信我們會好好查案。」

Arthur翻白眼。「我相信你會好好查案。但Valiant？不怎麼樣。再說像這類案子，沒人會費心去找對嫌犯有利的證據。」

Leon讓步地點了點頭。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，觀察著他的朋友。「但你發現了什麼。」片刻後他說。這並不是個問句。

Arthur深深嘆了口氣。「有些事情讓我起了疑心。我昨天去了Aredian家一趟。」

「Arthur。」

「好啦，好啦，我知道。」Arthur揮揮手，不理會朋友的責怪之意。「我真的想看看現場，而且我也不是強行闖入。管家讓我進去的。Aredian死時她不在屋子裡，因為那天他給她放了假，他之前從來不這麼做。」

「那管家從來沒休過假？」

「從沒在Aredian有客人時休過假。」

「我不確定你的客戶算不算是客人。」

Arthur忽略了對方的嘲弄，繼續說下去。「她也告訴我，Merlin不是第一次去那裡。Aredian常常帶他回來，每次她都留在屋子裡。他會要她待在廚房，以防他臨時需要什麼。他很信任她，他雖然不刻意表現，但也不在她面前隱藏他的……癖好。Arthur嗤道，「顯然他付她很不錯的薪水好讓她保密。」

Leon蹙眉。「Hm. 說不定是巧合，他剛好那天想放她假。」

「哪有那麼巧。」Arthur駁回。 「而且Aredian向她說謊。他說客人叫做『Mordred』，要她把房子整理好。她說她當時很驚訝，她以為Aredian正在和誰約會，所以需要點隱私。他以前提過Mordred這名字，她原本以為是Aredian的兒子，後來才發現他沒有孩子。」

「所以明明來的是Merlin，他卻告訴她是Mordred？他會不會是搞錯名字？」

「除非他發神經。因為他和Merlin上床和勒住Merlin的時候也喊他『Mordred』。Merlin說他以前從不這樣做。」

Leon沉思著。「所以這個Mordred是誰？Aredian忘不了的情人？」

「有可能。但他原想要勒死Merlin。所以，那Mordred若是個舊情人，那麼Aredian的過去顯然還沒死透。」

Leon對Arthur的雙關語抬起了眉毛。

「讓我猜……你想要找出這個Mordred？然後呢？」

「你難道不想聽聽他的故事？為什麼他對Aredian這麼重要？我覺得那人可一點都不像感情豐富或懷舊的那型。」

「也是。」Leon勉強同意道。「但你要從何找起？我是說，Mordred是很罕見的名字，但線索實在太少了。」

「的確很罕見，不是嗎？」Arthur說，眼中閃過一道光。「聽起來像巫師會取的名字，他會不會也是個巫師？不然Aredian為什麼要僱用Merlin？」

Leon咳嗽起來，Arthur瞪著他。

「政府高層和魔法族群的性交易已經不是新聞了，你說呢？難道不犯法嗎？」

Leon微笑著點了頭。「Okay，我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了，你要我做什麼？」

「我要你找找看這個Mordred，請Gwaine幫忙。如果Mordred真是個巫師，就會有紀錄──」

Arthur的手機鈴聲響起，他抓起手機，皺眉看著來電顯示。那是蘇格蘭場的對外號碼。「Pendragon，」他接起電話，腹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。蘇格蘭場裡唯一一個會給他打電話的人正坐在他面前。

「Mr. Pendragon，我是Percival Lang。我打電話是為了告訴你，你的客戶出了問題。」

Arthur的呼吸急速加快，胸膛被冰冷淹沒。「哪方面的問題？」他裝出冷靜的聲音問道。

「他受到攻擊。」

Percy的聲音帶著歉意，Arthur閉上雙眼。他死了，他心想。我才剛找到他，他就…..血。好多血覆蓋著蒼白的皮膚，修長的脖子向後仰，嘴張開，無聲的尖叫著，蔚藍的雙眼空洞地瞪著前方。時間停止了，世界暫停了。Arthur吸氣，再吐氣。遙遠的地方有人在說著話。

手機不在他手上。他眨眨眼，看見Leon在他面前，急迫而緊張地對他說著。

「Arthur。Arthur！他沒死。你聽見了嗎？他受傷了，但他會沒事的。Arthur？」

這些話語慢慢地沉進他的意識裡。Arthur瘋狂眨著眼，等他反應過來他身在何處，他早已站起身快步走著。Leon追在他身後，咒罵著。

「Fuck, Arthur, 你之後最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。」

「什麼之後？」Arthur毫無興趣地問道。他的步伐像機器人般麻木。

「我開車送你到那機構之後。因為你，我的朋友，現在絕不是能開車的狀態。」

Arthur沒和他爭論。他沒有爭論的時間。他必須去見Merlin，去確定，得確定……Arthur沒辦法好好思考，只知道他必須去見Merlin。

他們抵達之後，Leon從窗口說了幾句話，鐵門便像一雙黑色羽翼般向後敞開。Arthur來過這裡，如今這熟悉的車道就是走向Merlin的路。Leon在大門前停好車，一把抓住Arthur的手臂。

「Arthur，」他說，Arthur轉向他。他知道Leon要說什麼──但Arthur不能將真感情寫在臉上──於是他點了點頭。等他一踏出車門，他就是Arthur Pendragon，一個從不請求，只下命令的男人，不管你他媽的是誰，都得乖乖照做。

走廊似乎沒有盡頭，他們通過了一扇又一扇需要打開又鎖上的門。Arthur一言不發地板著傲慢的臉。

他們到了醫務室。一個穿著長大衣、頭髮稀疏的男人告訴Arthur，Merlin是在淋浴間被發現的。都是輕傷，沒事。

「斷了兩根肋骨、一隻手腕，還有一些瘀傷，」那人漠然地說，然後又加上一句，好像他剛剛才想起來，「直腸有幾個撕裂傷口。沒什麼好擔心的。」

Arthur心裡有什麼猛地爆裂開來，他抓住那男人，將他釘在門上。

「你會需要擔心的，聽見了嗎？」他粗啞地低語。「因為我的客戶哪怕只斷一片指甲，你的工作就不保了。相信我，你之後也找不到任何工作了，懂了嗎？」

那男人顯然懂了，因為他瘋狂地點頭，Arthur放手之後，他領他到一扇帶小窗的門前。那房間裡有一張醫院用床，周圍滿是儀器。躺在床上的正是Merlin。

「啊…… 我讓你們獨處吧。」那人急切地說。

Arthur沒有回答他，甚至沒有看他一眼。他的眼中只有Merlin。的確有瘀傷。Merlin的右臉又青又紫地腫了起來，一隻眼睛被棉布蓋住了。他的嘴唇是裂的，Arthur注意到，他也看見繃帶的鮮明白色。Arthur握緊了拳頭，胃裡翻攪著憤怒和自責，罪惡感和絕望。他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？這麼嚴重？他是年紀比較大的那個。他永遠要負責保護Merlin。而他令Merlin失望了。

Merlin看來又瘦小又脆弱，Arthur一拳揍上了門框旁的牆。

強烈的疼痛從指關節直衝手臂，怒氣稍微消退了，但他仍想要揍或撕或破壞什麼東西。他想要拉起Merlin逃跑。但他不行。莊家已發牌，只等Arthur下注。

= = = = =

門被推開時Merlin轉頭看，以為是那個眼神冷酷、神情冷漠的醫生。Merlin討厭他。他的漠然比Merlin習慣的鄙視眼光更令他難受，被鄙視代表他至少被當個人看。但那醫生替Merlin上藥時好像當他是個物品，只是壞了需要修一修。

但站在門框裡的不是那醫生，而是Arthur，Merlin瞠目結舌，不知如何是好。就算他的喉嚨沒乾得像沙漠，他也說不出話來。

Arthur的金髮微亂，雙眼如肆虐的風暴。他將左手古怪地握在身前，指關節滲著血。再看看Arthur穿的簡單襯衫和西服外套，這景象奇異地令Merlin感到熟悉。他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，Arthur是不是像童年愛扮演的騎士一樣，穿著閃亮的盔甲一路廝殺至此。Merlin很快打消這個荒謬的念頭，因為Arthur不可能仍這麼在乎他。

事實是，Merlin再也讀不懂Arthur了。Arthur曾像本打開的書般易懂，至少對Merlin而言。待Merlin看透Arthur表達情緒的那些奇怪甚至笨拙的舉動後，他發現Arthur其實什麼都寫在臉上。顯然這點也已今昔非比。

Merlin緊張了起來，因為他不知道Arthur在想什麼。他心中浮現種種他尚未在Arthur臉上見到的反應。他想像Arthur見到他的處境後會有的恐慌和厭惡。再加上因為Merlin的欺騙而生的憤恨，可能還是多年來日積月累下的怒氣。或許還會可憐他，因為Merlin無用得如此可悲。現在Merlin傷痕累累地躺在這裡，舊時的自己只剩下一點點碎片，提醒他曾有過完全不同的人生。

沉默持續得太久。讓Merlin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渺小，他希望自己能縮進床單裡消失不見。然後Arthur突然向前走，只消幾步他便立在Merlin床邊。他盯著Merlin放在單薄床單上的手，然後他做了一件令Merlin大吃一驚的事。

Arthur伸出手握住Merlin沒受傷的那隻手。他並沒有捏緊它或將它拉起，就只是握著。他的視線和Merlin的交會，Merlin的肺一下子被抽空了。沒有空氣，沒有呼吸，只有Arthur停在他身上那熟悉的眼神，說著你是我的，我會保護你──不許推開我！

~ Merlin第一次在Arthur臉上看到那表情，是在Arthur的十歲生日派對上。Arthur非常Arthur地想要一個有蛋糕和氣球和魔術師的盛大派對。不能有小丑，因為Merlin覺得小丑很恐怖，他會怕。Mr. Pendragon同意了，條件是賓客名單由他決定。Arthur不在乎派對上有誰，只要Merlin在場就行了。

派對非常熱鬧。除了Arthur的學校同學外，也有幾個比較大的男孩──Mr. Pendragon的重要生意夥伴的兒子們。籌辦派對的工作落在Gaius和Merlin的媽媽身上，因為Mr. Pendragon還有比兒子的生日更重要的約要赴。

一開始非常順利。蛋糕是巧克力口味的，而不是開心果那種爛口味，魔術師變了些新奇的把戲，Arthur愉快的笑聲響徹花園。連Arthur的同學也不怎麼討人厭。

稍晚，到了吃熱狗的時間，Merlin的媽媽要他去廚房找Sally拿紙巾。廚房的位置在房子較裡面的側翼，旁邊有個儲藏室。Merlin走過去時，驚訝地發現儲藏室的門半開著。他推開門進去，四處張望。三個較大的男孩站在房間角落，大嚼著Sally的焦糖蘋果塔，一邊抽著煙，傳著一瓶酒喝。

「你要幹嘛，小飛象？」其中一個發現了Merlin不安地站在那裡，冷笑著問道。

Merlin咬著唇。他不知道說什麼好，但這也是他住的地方，他也知道Sally多用心做那些蘋果塔。

「你們不能在這裡。」他說，有些沒把握。「只有工作人員能進來。」

「是嗎？」另一個男孩兇惡地說。「那你呢，小朋友？小馬屁精？」

他笑得像隻土狼，很滿意自己的玩笑話。

「你們不能吃那些蘋果塔，」Merlin勇敢地說。「也不可以抽煙。Mr. Pendragon說屋子裡不能抽煙。」

「Mr. Pendragon又不在這裡。」第三個男孩說，抬起眉毛。「懶得花時間陪他的鼻涕小鬼，是不是？」

他向他的同伴怪笑，他們大笑了起來。

「他何必呢？那個小智障簡直可悲！」第一個男孩說，又笑又叫。

Merlin握緊了拳頭，他滾燙的怒氣爬上了臉頰。

「Arthur很聰明，」他嘶聲道，「比你們加起來還聰明很多！」

那三個男孩轉向他，他們不笑了。

「真的嗎？」其中一個譏道，走近Merlin，後者不禁後退了一步。「我倒覺得你也認為你自己很聰明，是不是？」

他逼得Merlin慢慢後退，直到Merlin的背抵上了牆，無路可逃。

「我來告訴你吧，你從這角度看起來不怎麼樣呢。」

他慢條斯理地吸了口煙，將煙噴在Merlin臉上，讓他咳個不停。

「但我們今天心情很好，」他拖著聲音說，轉頭看著其他人。「是吧？」

其他人也逼近了，在Merlin面前圍成半圓形。

「我們要給你個教訓。」第一個人邪笑著。

他向前更近了一步，俯視著緊貼在牆上的Merlin，慵懶地將香煙貼上嘴唇，深深吸了一口。夾著煙頭的手指緩緩下移，越來越靠近Merlin的臉。Merlin不知如何是好，他緊緊閉上眼，小小的臉擠成一團。突然間──

「你們在做什麼！」

那是Arthur的聲音，但Merlin從未聽過他的摯友以這種聲調說話，冰冷、傲然而充滿威嚴。

Merlin眨眨眼，只能看見那些人的背面。他在其中兩人的肩膀之間看見了Arthur。Arthur只比Merlin高一個頭，仍比那些男孩矮小許多。但Arthur仍高抬著下巴，緊抿著唇怒視他們。

「我會把這件事告訴我父親，他絕不會高興的，你們可以拿你們的笨腦袋來賭。」Arthur冷酷地說。

那些男孩們遲疑了，但其中一人決定不讓這麼小的孩子壓過他們。

「你很有自信嘛，Pendragon。但你的爹地又不在這裡，不是嗎？他還有更好的事可做。你的媽咪又在哪裡呢？噢噢噢噢，我忘了！你沒有媽咪！你只有一個蠢婊子保姆！」

又是一陣笑聲，因為那人轉向他的同伴尋求支援。接著他踉蹌了幾步，摔倒在地，因為Arthur使出全力往他身上撞去。

「不准講她壞話，聽見了嗎？給我離Merlin遠點！要是不聽我的，你就完蛋了！」

Arthur怒髮衝冠地立在那兒，像個迷你暴風圈。Merlin並不笨，現在是二對三，那些人還比他們大上許多，也許也強壯許多。所以他憂心忡忡地轉向Arthur。

「Arthur，」他央求，「別──」

但Arthur就是不知如何撤退，他不是那種人。所以那天Arthur的下場就是破了嘴唇又裂了上衣，等晚上父親回來，他被好好罵了一頓，因為他不但沒快樂地過生日，還和人打了一架。

Merlin從沒如此自責過。那是Arthur的生日，是他的大派對，Merlin卻把它搞砸了。他在Mr. Pendragon的書房外等Arthur，等Arthur終於走出書房，臉上掛著努力隱藏的沮喪表情，Merlin馬上衝了過去。他停在Arthur面前，不知該怎麼安慰他。

「對不起！」Merlin脫口而出，語氣中帶著懇求。

然後那個眼神就出現了。滿懷強烈的保護慾和決心，令Merlin說不出Arthur並沒有任何責任保護他之類的話。Merlin什麼也沒說，因為那道目光讓他內心充滿溫暖美好的感覺。片刻之後Arthur伸手去牽Merlin，但Merlin直接把Arthur環進懷裡，緊緊抱住。言語是多餘的，當Merlin後來發現他的上衣肩膀處微濕了一塊，他也沒有說什麼。~

Arthur在床上Merlin的膝蓋旁邊坐下，凝視著他。Merlin心中一片空白，什麼也無法想，只能望著Arthur嚴肅而悲傷的藍眼睛，他眼裡還有別的Merlin讀不懂的東西。Merlin不禁鼻酸，淚水盈眶，他吞嚥了一口，張大雙眼，抑制住落淚的衝動。Arthur的唇角有股頑強的表情，如此熟悉，令Merlin只能傻傻地盯著看。

「我不會問你發生了什麼事，」Arthur終於打破沉默，他移開了目光，但更加握緊Merlin的手。「你什麼也不必告訴我。但我要你知道，我會把你弄出去的。」

Merlin心裡有什麼顫抖著，想從他嘴裡跳出去，他不知道那是聲大笑還是一聲啜泣。只因Arthur仍英勇得像個笨蛋，理想主義過頭。

「我出不去的，Arthur，」他平靜地說，語調中只有一絲令他厭惡自己的苦澀。「我是巫師。我用魔法殺了人。我這種人會死在這裡，這就是現實。逃跑是沒有用的。」

「不。」

他很冷靜，但是神啊，沒人能像Arthur那樣固執。他臉上的堅定將Merlin的心牆融化瓦解，但Merlin知道他不能任他這麼做。他不能讓自己再度陷入對Arthur的感情中，因為他們再也無法回到過去的無邪和自在。

「我不會丟下你的，Merlin。你也別放棄希望。」

於是Merlin大笑了。聲音難聽而破碎。

「你大概晚了十年，Arthur。」他向上看，逼Arthur直視他沒受傷的眼睛。「我只是個壞掉的玩具。太遲了，你救不了我了。」

他躺回枕頭上，讓他的身體替他發言。看看我，Arthur，他心想。看看我的醜陋。

「我們走著瞧。」Arthur說，語氣堅決。他仍然不懂得撤退。

淚水奪眶而出。「太遲了，Arthur，」Merlin堅持道。「我已經一無所有了。」

但Arthur仍然握著Merlin的手，像條救命索，像一個邀約，像個多年前的承諾。

第三章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