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沒帶你的保溫瓶來。」這是克羅里的第一句話。

阿茲拉斐爾看起來有些意外。

「我不打算跟你要回來。」他說,「但我真的很擔心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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格紋的保溫瓶立在桌子上,克羅里已經盯著他看了整整兩天了。

他必須把它收好。藏在一個完全安全、隱密,但他又可以立刻拿到的地方。他得去買個可以上鎖的櫃子。不,買保險箱更好。在地板裡作暗格是個不錯的想法,或者是否有必要裝一個密室?他必須仔細謹慎的考慮才行。

電話突然響起,正想得出神的克羅里被嚇了一跳。他猶豫了三個響聲才接起電話,如果是黑幫的人找他,現在真的不是時候。

「克羅里?」電話那頭傳來阿茲拉斐爾溫潤的聲音。

「阿茲拉斐爾!怎麼了?」

「我在想,關於……那天的事。我們可以見個面嗎?」他聽起來有些猶豫,克羅里的心向下沉了一點點。

「好,好,我們在聖詹姆斯公園見吧。」

阿茲拉斐爾可能反悔了。

也許他還是不夠信任我,前往公園的路上克羅里鬱悶地想著。

總是這樣,阿茲拉斐爾總是拒絕他,總是瞻前顧後。他願意和克羅里合作,但害怕被發現。他希望和克羅里交朋友,但害怕被發現。他想要信任克羅里……他是信任克羅里的,對吧?

這真的不能責怪阿茲拉斐爾,克羅里明白的。明白天堂的無情,明白天使們的冰冷。他只不過問了錯誤的問題,只不過認識了錯誤的人,他就失去了上帝的愛。失去了雪白的翅膀,失去了神聖的光暈,不被愛,不被原諒,直到永恆。

阿茲拉斐爾的躊躇和不安都是合理的。錯在他,是他要求太多,是他提議、慫恿、誘惑。是他總纏著阿茲拉斐爾不放。是他步調太快,讓阿茲拉斐爾跟不上。也許他不想跟了。也許聖水是個分別禮。

但他不願意放手。他不會放手的。

聖詹姆斯公園的鴨子今天沒得吃,因為天使和惡魔都太心事重重,沒帶上任何一種麵包。克羅里到的時候阿茲拉斐爾已經在池邊等他了。他們並肩站著,但沒人開口說話。

克羅里一向耐不太住性子。

「我沒帶你的保溫瓶來。」這是克羅里的第一句話。

阿茲拉斐爾看起來有些意外。

「我不打算跟你要回來。」他說,「但我真的很擔心。」

「我知道你不想給我。」

「沒錯,我不想給你。但我更不願意你為它冒險。」

「沒什麼好擔心的。我的預定計畫中沒有自殺兩個字。」克羅里說,比自己預期的還要躁動。

「我還是不明白你到底要聖水做什麼。」

「只是保險起見,我想要一個後備方案。」

「如果地獄真的要對你不利,一瓶聖水又能做什麼呢?更何況你自己不能碰到它。萬一出了什麼事,萬一情況失控……」阿茲拉斐爾揮舞著手,滿臉憂愁。

「天使,」克羅里揉著眉心,「我沒辦法保證任何事情,但我知道聖水的危險,我只能答應你我會非常的小心,好嗎?」

「你願意發誓嗎?」

「發誓!我能對著什麼發誓?聖經嗎?」克羅里暴躁地說,無法抵抗突然湧上的怒氣。「我是個惡魔!我不幹發誓那套!」

「但是……」

「夠了!」克羅里厲聲說,「你如果不信任我,就把聖水要回去好了!不打算要回去的話,就別再囉囉嗦嗦的!」

阿茲拉斐爾給他的失望眼神讓他心都涼了。他移開視線,望著漸漸游遠的鴨子和水面的漣漪。怒氣沒有消退,只是轉為慢燉的不悅,夾雜著苦澀的自責。他不應該對阿茲拉斐爾大叫的,但他的胸口太堵,沒辦法道歉。

「還有,除了教堂那件事之外,你最近有沒有捲進什麼危險的事情裡?我昨晚看見……」阿茲拉斐爾開口。他看起來也有點不高興,但語氣仍然是柔軟的。

「沒什麼危險的。我就幹些誘惑的老把戲,四處牽線,慫恿一些主意。」

「我聽見了一些事,看見了一些事。我知道有些不正派的人在提你的名字。」

克羅里只聳了下肩,煩躁地前前後後踱著步。「這一帶很多幹壞事的人認識我。」

「但這正是我擔心的。」阿茲拉斐爾說,「我知道你是個惡魔,顯然你習慣跟邪惡的事情打交道,但你為什麼要把自己放在危險中?」

「天使,看在撒旦──上帝──隨便看在誰的份上,夠了!」克羅里嘶道,「你幫了我一個忙,所以現在你以為有權利對我指手畫腳了嗎?真是謝謝喔,但就算你不幫忙,我自己也完全有能力弄到聖水!」

阿茲拉斐爾張開嘴,又合上。

「顯然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好好談話。」他說。「我們等你冷靜一點再談。」

「當然,當然。」克羅里邁開長腿轉身離開,兩步後又轉了回來,「等我變得不邪惡,不危險,正派又善良的那天,我們再來冷靜的談話。顯然這才是你要的。」

阿茲拉斐爾沒有追趕他或呼喚他,如他所預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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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書店後,阿茲拉斐爾仍沮喪不已。

也許他對克羅里說話時的確太不經大腦了,也許他對克羅里太嚴厲了。

前門傳來開門的鈴鐺響聲。「我們已經關門了!」他高聲喊道,準備拿出最臭的臉去面對不識相的客人。他明明就把門關上,也掛上不營業的牌子了。

沉重的腳步聲快速靠近,阿茲拉斐爾還來不及反應,便突然感到後腦一陣劇痛。接著他眼前一黑,失去了意識。

===TBC===